1975年,黯淡的中国上空出现了几缕阳光。总理抱着重病作了建设四化的报告,最后一次为多灾多难的祖国描绘一幅建设社会主义的蓝图。他为实现这幅壮丽的蓝图耗尽毕生心血,现在却深深感到力不从心了。他竭力推荐邓替他担当重任。邓受命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想从根本上医治“ 十年”造成的严重创伤,从头收拾支离破碎的山河。
那年5月,于伶得到释放出 狱。戴着一堆莫须有的铁一般重的帽子,囚 禁九年,而且既不正式审 讯,也不依法判刑,不明不白,糊里糊涂。最初给他做的结论,仍然保留许多似是而非的罪名,他坚决拒绝签字。修改了一次,还是留着不少不符事实的东西,他又拒绝了。再修改,再拒绝。四次拒绝,五次修改,将严肃的政 治问题弄得像菜市场上讨价还价。最后,还是拖了个不伦不类、滑稽可笑的尾巴,并且宣布,决不修改了。
于伶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算了吧。”心里想:这种结论值几文钱呢?于是签了字。那天是5月15日。
狱 警立即叫他到办公室,发还存放的衣服什物、笔、眼镜剃胡刀和镜子。还说:
“回屋去收拾收拾,刮刮胡子,明天就让你回上 海。”
小小囚 室内的别无他物,换了衣服,还有什么可收拾的?但是,揽镜好久,却不免悲喜交加。
九年中,虽然由监 狱理发员定期理发,不过是胡乱地剪去长发,刮几下胡须,从不照镜子。同镜子一别九年,今日才得重见自家的真面目,又黄又瘦,形容枯槁,自己大约就是这般样吧。那结论上虽然还留着尾巴,内 奸特 务之类的名目统统被剔除干净,政 治上也算是还我本来面目了。这也要用九年之久?荒唐可笑!
想到明天就要告别囚 禁八年的秦 城,似乎不能无诗。高兴之下,不觉学着麒麟童的沙哑声调哼出几句:
秦 城曾立抗胡旗!
囹圄生涯八载羁,
一派结论归去也,
折须揽鉴笑如痴
哼完、他对“揽鉴”两字很满意。鉴字在这儿有双关意,既是镜子,也是鉴定、结论。
又哼了一遍。从这头到那头的七八步走得似乎轻快多了
狱 中最后一夜,心绪如麻,辗转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