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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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代初的东北农村，随便走进一户人家，大概率能看到印有赵本山头像的蚁力神包装盒。

那句“蚁力神，谁用谁知道”的广告词，伴着东北大碴子味传遍街头巷尾，成了当时最火的“国民口号”，可谁也没想到，这火遍全国的“神药”，竟是一场吞噬120万农户血汗钱的惊天骗局。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叫王奉友，辽宁抚顺一个初中没毕业的农民，早年间他靠种土豆、开屠宰场赚了第一桶金，后来南下广州开出租车公司，身家一度突破千万。

2003年看到保健品市场的暴利，他回沈阳注册了辽宁蚁力神生物高科技公司，主打产品是蚂蚁提炼的保健品。

一开始王奉友卖的是蚂蚁药酒，可玻璃瓶运输时总破碎，退货堆成山，资金链差点断裂，改成胶囊后销量依旧惨淡，急得他四处找辙。

这时他听说赵本山正筹拍《刘老根2》缺资金，咬着牙砸出1.1亿赞助费，条件是赵本山代言并在剧中植入产品。

在那个年代，1.1亿可不是小数目，但这笔钱花得“值”，赵本山当时刚凭《卖拐》系列火遍全国，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十岁孩子都认他这个“东北喜剧王”。

央视黄金时段广告一播，再加上《刘老根2》里范伟饰演的“药匣子”研发“蚂蚁大力丸”的剧情植入，蚁力神瞬间爆火。

蚁力神宣称能壮阳补肾、治疗风湿糖尿病，含46种微量元素，包装上印着“蚂蚁提炼”的字样，一盒卖到几百块。

可后来药监部门检测发现，这所谓的“神药”成本才2毛钱一粒，主要成分是淀粉，偷偷加了西地那非吗，也就是伟哥的主要成分，这在当时是国家明令禁止在保健品中添加的成分。

靠着名人效应和虚假宣传，蚁力神2005年销售额就突破10亿，门店开遍东北县城，但王奉友并不满足，他盯上了更庞大的农民群体。

2005年蚁力神推出“蚂蚁代养”计划，业务员下乡宣传时拍着胸脯保证：“交1万保证金，公司给蚁种和技术，14个月后还本带利返1万3，稳赚不赔！”

为了让农户信服，王奉友租了大厂房假装“现代化养殖基地”，摆上几百个空箱子，雇人穿白大褂假装测数据。

当时村里十多个人去参观，看到“技术员”煞有介事的样子，当场就有三户签了合同，要知道当时农民种地一年也就赚几千块，这30%的回报率对他们来说诱惑力太大了。

从辽宁到河北、山东，无数农户卖粮、卖牲口，甚至借高利贷凑保证金，到2007年上半年，全国120万农户参与其中，涉及资金超200亿。

一开始公司确实兑现承诺，早期养殖户拿到本金和收益，这消息传开后更多人疯了似的加入，有人抵押房子，有人到处借钱，可他们不知道，这就是典型的庞氏骗局，用新农户的钱给老农户发收益。

更讽刺的是，所谓的“蚂蚁回收”全是走过场，有农户发现，收蚁人员根本不检查质量，有时直接把收来的蚂蚁倒进垃圾桶。

而王奉友用骗来的钱过着奢靡生活，买劳斯莱斯、私人飞机，在沈阳、广州有多套豪宅，给亲戚朋友转账动辄上亿，仅给黄艳珊一人就转了4000万，给王致殷转了1.8亿。

骗局的裂痕在不久后出现，美国检测出口的蚁力神时，发现含过量西地那非，直接判定为“有毒有害食品”并禁止销售，国内也很快出现有人吃蚁力神后头晕呕吐的案例，检测后同样查出违禁成分。

负面新闻一出，新农户不敢再投钱，产品也没人买，资金链瞬间断裂，2007年10月到了返款日期，农户们却没收到钱，公司推脱说资金周转困难。

11月上万农户堵在蚁力神总部门口维权，政府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可这时大家才发现，公司账户早已被掏空，资产全被王奉友转移了。

2007年12月王奉友因组织上访扰乱秩序被刑拘，55名高管一同落网，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2009年的庭审现场，王奉友承认了所有罪行，产品非法添加违禁成分，用“蚂蚁代养”搞庞氏骗局。

他的辩护律师说他“有悔罪表现”，却被农户代表当场反驳：“我们的血汗钱都被他挥霍了，他配谈悔罪吗？”

最终法院判决王奉友犯集资诈骗罪、虚假广告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罚金200万，其余54名涉案人员被判1到15年有期徒刑。

根据法院公示的资产清算结果，农户们的损失仅追回不到10%，辽宁一地就有4万多农户血本无归，平均每户损失15万。

作为代言人的赵本山也被推上风口浪尖，公众质疑他拿1亿代言费却不核实产品真假，他始终没公开道歉。

直到几年后接受采访时才含糊表示“以后代言会更谨慎”，虽然没被追究法律责任，但他的公众形象严重受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低调行事。

这场骗局留下的创伤至今未愈，当年借高利贷投资的农户，有的被逼得卖各种东西抵债，有的家庭因此破裂。

今年浏阳市场监管局还在对销售残留蚁力神的商家进行“终身禁业”处罚，可见其影响之深远，而王奉友如今71岁，仍在监狱服刑，无期徒刑意味着他将在牢里度过余生。

蚁力神事件也推动了行业监管的进步，事件后国家加强了保健品审批和宣传管理，明确明星代言需承担审核责任，打击非法集资和传销的力度也不断加大。

2015年《广告法》修订时，特别增加了对保健食品虚假宣传的处罚条款，这背后也有蚁力神事件的推动作用。

回头看这场骗局，其实漏洞并不少，2毛成本卖几百块的暴利、“稳赚不赔”的投资承诺、没有资质的保健品宣称治病功效。

可还有这么多人上当，除了名人代言的光环，更因为骗子抓住了普通人想快速致富的心理。

如今二十年过去，赵本山早已淡出春晚舞台，蚁力神的招牌也成了历史，但那句“谁用谁知道”依旧是很多人的噩梦。

它时刻提醒着天上不会掉馅饼，越是宣称“稳赚不赔”的项目，越可能是陷阱，明星代言的产品也未必靠谱，守住自己的血汗钱，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