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岁的余天说自己“死过一次”,听起来像舞台上夸张的老派台词,但他只是把病历摊开,没有配乐。第三期摄护腺癌,挨了99次电疗,刀口在腹部留下一道沉默的拉链;白内障手术把旧镜头换成新的,看世界的颜色忽然亮了一度。身体修好,夫妻却分房了,医师解释得直白:手术后“那里”会短两公分,高潮干涸,还可能漏几滴尿。床第之间,从此变成复健教室,凯格尔运动取代拥抱,真空助勃器像闹钟一样定时上岗。
他把舞台灯重新打亮,是为了答应胡瓜的邀约——2026年3月,台北流行音乐中心,两场公益演唱会,首日唱台语老歌,次日换萧敬腾压轴。胡瓜说动他其实没靠交情,只丢一句“唱给需要被记得的人听”。余天点头,却把最难的那句留到记者会尾声:自己外孙已经一年多没见了,女婿坐牢,女儿不在,想见孩子得先绕过法律与恩怨。他和李亚萍曾经想打官司抢监护权,后来只敢奢望“一周见一次”,像申请探监。
李亚萍坐在旁边,73岁,记忆开始漏水。医师说长期忧郁、躁郁,加上丧女,把脑内褶皱纹路泡坏了。她吃药,也吃遗忘,偶尔还记得女儿爱吃卤肉饭的味道,转头就找不到厨房。夫妻一个努力记住,一个拼命忘记,同一屋檐下,各自对抗时间。
屏幕外的观众常把老艺人想成吉祥年画,红底金边,不会老也不会痛。但听完这场记者会,更像看见一张被雨水泡过的老海报,颜色掉了,胶水还黏在墙上。余天说癌细胞“暂时清零”,其实只是把警报静音;李亚萍的失智像慢慢断电的舞台灯,一盏一盏暗。他们不再谈政治,不谈翻红,只剩最具体的心愿:能不能再抱一抱那两个小的?
医师提醒50岁以上的男人别憋尿、别逞强,有家族史更要定期抽血验PSA。听起来像老生常谈,但当一个唱过《榕树下》的老喉咙亲口说出“排尿不顺就该去看”,分量瞬间不同。余祥铨被点名是高风险群,镜头扫过去,他尴尬地笑,像在后台被Cue上台的清唱嘉宾,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父亲走过的路,他不想再走一遍。
演唱会门票还没开卖,故事先上了热搜。有人留言“老一辈艺人真硬气”,也有人酸“又出来捞钱”。余天没辩解,只补一句:唱完这两场,真的要退休了。语气像关掉麦克风前最后一次试音,轻,但听得见回声。
散场灯亮,记者收拾器材,余天还站在原地,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看见他的老花眼镜。那副眼镜其实挂在脖子上,他自己忘了。旁边的人帮他戴上,他眯眼笑,像突然找回舞台的焦距。那一刻,没人提癌症,也没人提失智,只听见一句很日常的“谢谢”。病痛没有神话,老人也没有传奇,他们只是在散场后慢慢走下台,把灯留给下一首歌,把日子留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