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南京某老小区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头发打结、棉袄掉色的男人拎着编织袋出来,熟练地翻垃圾桶。
没人会多看第二眼,除了隔壁遛狗的大姐——她知道,这人是曾经把直播间挤爆的“国学流浪大师”沈巍。
三个月前,他悄悄离开上海,没带那把用了五年的搪瓷缸,也没告诉粉丝。
有人猜他是躲流量,有人猜他是找“师娘”——那个曾陪他直播、给他剪指甲、借他18万渡过版权官司的晓晓。
结果,师娘没跟来,钱倒是先还清了。
沈巍靠每月二十来场直播,一场两万人在线,打赏攒够数,去年夏天在直播间当众给晓晓转账,备注只有四个字:本金已清。
那天他破例喝了罐啤酒,第二天照样四点起床捡纸板。
晓晓呢?
人在杭州,开了家叫“慢简”的工作室,教茶道、修古籍、拍短视频讲《论语》。
视频里她穿淡青汉服,袖口绣一枝白梅,点赞十万加。
评论区有人喊“师娘”,她不回,只在简介里写:有些缘分,不必朝朝暮暮。
两个人还聊微信,语音不超过十秒。
沈巍把凌晨捡到的旧书拍给她看,她回一句“纸黄得正好,适合修”。
工作室第一批国学教材的校样,就是沈巍蹲在废品堆旁,用铅笔圈完错别字再寄过去。
快递单上寄件人仍写“沈老师”,尽管他身份证早被水泡得发皱。
南京的冬天湿冷,沈巍屋里没暖气,堆满捡来的书,走路只能侧身。
去年体检,医生说他缺蛋白,粉丝寄来奶粉、阿胶,他原封不动转送给小区保洁,理由是“粗茶淡饭最养人,饿一饿,脑子才清醒”。
直播间里有人刷“娶师娘”,他直接拉黑:别拿别人生活当戏看。
流量退潮后,同时在线只剩两万,可他觉得正好——“能听懂的留下,凑热闹的走”。
高校老师把他的案例写进论文,标题叫《精神共同体的边界实验》,他听不懂,只说:“就是各过各的,还能说上话。
”
晓晓被问到为什么不把沈巍接来杭州,她笑:“把他关进水泥盒,他还怎么捡灵魂?
”说完补一句,“我忙我的茶,他捡他的纸,我们共享同一条时间河,不挤一条船。
”
凌晨四点五十分,沈巍把最后一摞废报塞进编织袋,袋角露出一本翻烂的《楚辞》。
他拍了拍灰,像拍老朋友的肩。
天边泛白,小区路灯熄灭,他哼着走调的“沧浪之水清兮”,背影拐进巷口,谁也没看见他嘴角那点笑——大概又想到什么句子,准备天亮以后发给对面那座城,那个不再并肩、却仍在同页纸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