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岁的黄日华站出来,吐出了一句非常轻的话语:“往后不再承接任何影视以及活动”。语气那般淡淡的,就好像在唠嗑晚饭吃蒸鱼或者煲汤似的,竟然把那半个港圈的集体记忆给这么一刀切断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香港娱乐圈经历了好几回风暴,潮水退了又涨起来,不过那“83射雕”却好似一块礁石稳稳地立在那里。一遍又一遍被翻拍重置的江湖里,忠义的框架却稳稳地定格在观众的脑海里。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张有黄日华模样的脸,就是那种像郭靖般的模样。并非是因为他演得像,实在是因为后续的人都太不像。
你可寻得更帅、更猛、更擅摆姿态的,却寻觅不到那一个将笨拙转化为贵气的人。
同样的道理也套用到“97天龙”之上,被各种版本拉扯得七零八落的乔峰,黄日华那版差不多就成了难以复制的悲情模板。豪迈的前半段,崩塌的后半段;快意恩仇的内容与天命荒凉的内容撞在一起,观众跟他一起摔下情感的悬崖。
也因此,这部剧在许多人的心里便成了那电子、可堪一用的榨菜。反复咀嚼不会腻。可眼下厂家已经宣告停产,不再去追加那库存——你能揣度这般的落差吗,只是倘若回头去看,黄日华的退圈并不是突然的,而是一个暗潮翻涌了长达十年之久的结局。
2013年里,确诊急性白血病的梁洁华,弄得人是透不过气来。在剧组里的黄日华,接到电话的刹那便好似被扯离了那另一个的世界。所有合约、行程、人脉被他快速地扔下,他速度之快连朋友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那几年,他就成了那半像护士半像医生半像管家的角色。今日学习那护理流程的,明日核查那病理资料的。深夜时分他在病房外吹冷风,好像是为次日出战似的给自己缓缓打气。那几年里明星的身份已经全部完全丧失,剩下的全都是身为一个丈夫的本能罢了。
为了那治疗费用,他把那房产以及名车给卖掉了。很多是早年被马咬断手指、被吊钢丝摔到脑胀、跑龙套挨骂依靠当日的薪水所积攒下来的很多积蓄。
看似感情深厚的罗嘉良净身出户,动作快得连余温都还没有消散,成名之后的黎耀祥把曾经的青梅竹马划离了圈子。
摆出来的这些故事当中,黄日华那自始至终的坚守,是在一种反差的背景的映照下被凸显出来的。早年的梁洁华遭受到舆论攻击的时候,那第一个站出来去护的就是他。在生病的妻子的身旁,他便将那高片酬给推掉了,而后就去学习那护理。
妻子离世之后,不再续娶的他便开始去做公益。所有用来做人设的承诺都不存在,很多私下真切执行的日常才是其真实的体现。娱乐圈里十成里有九成是被包装出来的东西,唯有他那由骨头生长而成的东西,并非是广告公司所撰写出来的东西。
这次的退圈里,他毫无铺陈、没有煽情、甚至还缺少提前预告的。近乎朴素的理由也存在:年龄已经到了、状态不如以往、不想靠消耗旧日的荣光来苟延残喘的。简单的一句话语里,那分量却比那有告别演唱会、有复盘文案、有长微博道别的都要来得更重些。
看似其是急流勇退的状态,实则其是那拒让观众在舞台上见到其蹒跚的状态者。对自身严格也对那陪伴自己数十载的观众严格。
他想要坚守那个散发光晕的地方:郭靖始终是那样笨得可爱的郭靖,乔峰向来是这样悲得壮烈的乔峰,那一位曾撑起武侠黄金年代的男子,并不愿意在晚年让人看见他在人生舞台边角落里孤孤单单地踽踽独行。而粉丝心里也清楚——我失去的并非一个演员,而是一个时代已经落锁的声响。
现今的娱乐工业化流水线上很难再被生产出一个像黄日华那样的人。可复制的脸、可复制的肌肉、可复制的台词技巧你能够拥有。
可你却无法复制那一个男人像这般多年如一日的照顾妻子的那份耐心,难以复制的一个人的将责任当作信仰的那份坚硬,也没办法复制那镜头前那种不寻常技巧、只寻求真诚的笨拙模样儿。
这种笨拙早绝迹了,当下他已经退去,是回归到生活当中去持续做那个仅仅只为一个女子煲汤、记药量、查指标的男子。江湖给予的掌声留给他,余生则被他交付给自己。
退圈对于他来说并非是告别,是已经完成了对角色、观众以及爱人的所有承诺之后,方才从那满是风霜之处缓缓抽离出来的一次深呼吸。
所以,倒不如说观众的不舍,毋宁说众人心中都清楚:在这一个崇尚光鲜、换人好似翻页般迅速的时代的当中,已经失去了一位不乐意去糊弄、不乐意去摆烂、不乐意去违心的老派男士。
停在桃花岛海风里的郭靖,是永远带傻气并且透坚韧的,辽南山谷里,那个有豪情且满是悲凉的乔峰已经逝去,并且被刻成了碑。
在45年光阴流逝之后,黄日华只是悠悠地轻轻掸去肩上那陈旧的尘,随后便缓缓转身走进生活那深邃的处。
江湖颇为遥远的,灯光或许会熄灭的,但是那句极其老派的话语却仍然起作用的。有缘将会再次相见,而后也会有相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