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智那株野菊花,在繁华深处悄然开落无声息

港台明星 1 0

地里的花生该收了。我蹲在田埂上,攥一把潮润的泥土,看日头从东边山梁慢慢爬上来。邻居家小孙子攥着手机跑过来,屏幕里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跳舞,身子软得像柳条。“爷,这是啥时候的明星?”我眯眼一瞅,心里咯噔一下——那是利智,三十多年前香港电影里的“利美人”。

头一回见利智,是八十年代末在村头打谷场放的露天电影《老虎出更》。周润发追着她满街跑,她穿一身紧绷绷的练功服跳健美操,胸脯鼓胀胀的,腰细得像要折断。村里光棍汉们看得直咽口水,老辈人却撇嘴:“瞧那妖精样!”可我却记得她挨打那场戏:周润发一脚把她踹进玻璃渣堆,她趴在地上,眼神里像有团火,烧着不甘和委屈。

后来才听说,这姑娘命苦。三岁没了爹娘照管,跟奶奶在上海弄堂里捱穷日子。年轻时怀揣演员梦,却被香港电影公司骂“土气”,连个角色都求不到。她偏不服输,一个人跑美国念书,回来参选“亚洲小姐”,愣是拿了冠军。倪匡夸她是“五十年一遇的美人”,可台下嘘声像暴雨似的砸向她——就因为她是内地过去的,粤语说得磕巴。

那些年,她像株野菊花被插进水晶花瓶。电影里总让她穿低胸裙、泳装,男演员拿她身材开玩笑。慈善晚会上,周润发和曾志伟夹攻她,蛋糕糊了满脸;梅艳芳学她口音逗乐,她只能咧嘴傻笑。村里媒婆张婶当年嚼舌根:“这种女人啊,看着光鲜,实则是无根的浮萍。”

可浮萍也有浮萍的倔强。1989年拍《龙在天涯》,她遇上李连杰。那会儿李连杰已有家室,却为她离了婚。全村人蹲在槐树下议论:“狐狸拆散姻缘!”但隔壁放羊的老刘头咂咂嘴:“感情这事,好比旱季的庄稼,外人哪晓得它渴成啥样?”

最让人唏嘘是1992年。她突然息影做生意,在山东投资房地产,结果血本无归,欠下六千万巨债。李连杰为她签“卖身契”,预支7200万片酬替她还钱。镇上开杂货铺的王会计当时拍大腿:“这女人手段高啊!”可我心里头却想:若不是真把对方当命,哪个男人肯押上全部身家?

如今她六十三了,住新加坡,有人拍到她逛菜场。花白头发,宽松T恤遮不住发福的腰身,挎着布兜挑西红柿,跟寻常老妪没啥两样。女儿说她是“用半辈子笨功夫熬汤的女人”,李连杰病了她守着灶台煨药,甲亢发作时他忽胖忽瘦,她挽着他胳膊散步,像牵一头受伤的老牛。

晌午歇工,我坐田埂上啃干粮。风吹过玉米地,叶子哗啦啦响。忽然想起利智《倩女幽魂3》里演的女鬼小蝶,白衣飘飘像要羽化登仙。可她现在甘愿褪尽华彩,给丈夫熨衬衫,陪女儿写作业。这让我想起山崖上的野菊花,春夏季开得泼辣,入秋却把种子埋进石缝,等来年悄没声地发芽。

日头偏西,我扛锄头往家走。村口麻将馆电视正播老电影,利智穿着亮片裙在霓虹灯下旋转,笑靥如花。老板娘啐道:“瞧这狐狸!”我却觉得,她不过像咱地头的稗草,被命运的风吹到水泥缝里,硬是靠股狠劲,开出自己的花。

今晚月亮圆滚滚的,明儿准是个好天。我盘算着收完花生种冬麦,就像利智,不问前程,只顾把根扎进土里。人这一辈子,红毯或泥路,走到头都是归家。她选了她的活法,咱有咱的庄稼,都在同一片日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