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一个人的名字,要是二十五年都没人认真叫过,是种什么感觉?在广东,李俊毅大概最懂这种滋味。你上街喊“李俊毅”,十个人有九个半会愣住。但你要是喊一声“康天庥”,保管男女老少都能笑着接上话:“哦!康家那个调皮孙啊!”
从2000年开始,每周六日晚,《外来媳妇本地郎》的片头曲就像广东家庭的周末闹钟。
西关大屋里那个古灵精怪、又让人好气又好笑的康家长孙康天庥,就这么闯进了几代人的客厅,一“住”就是二十五年。
而扮演他的李俊毅,也从8岁那个“坐唔定”的细路仔,长成了如今34岁的青年。他的人生,早就和“康天庥”这个名字,拧成了一股拆不散、理还乱的麻绳。
他能演康天庥,纯属“捡漏”。8岁在少年宫,剧组一开始看中的是另一个更靓仔的小孩。可试戏时,李俊毅那股坐不住、爱搞怪的劲儿,让导演眼前一亮,一拍大腿:“这小孩太好玩了,就佢啦!”这一句,定了乾坤。
早期的康天庥,根本不用演,那就是李俊毅本人。戏里他跟阿爷阿嬷耍小聪明,戏外他在片场不想拍了,连亲妈来哄都没用,非要自己玩够了才肯开工。这种天生的“百厌”气质,让观众觉得,康天庥就是隔壁屋那个让人头疼又忍不住疼爱的仔。
“康天庥”三个字,是他头顶最亮的光环,也是他身上最沉的枷锁。他是在全广东街坊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小学几分、中考考咩学校、高考点样填志愿,全被街坊们“监视”着。戏里的康天庥跟他同步成长,叛逆、拍拖、结婚,观众早就分不清,哪个是戏,哪个是他。走在路上,人人喊他“天庥”,他下意识就应。这种绑定,让他成了广东最红的“童星”,但也把“李俊毅”这个本名,压得几乎看不见了。
他试过挣脱。2014年出专辑《天庥日记》,歌里藏着对剧中已故“二佬”郭昶的怀念,想用音乐讲讲心里话。2016年开演唱会,台下坐满了人,可掌声和欢呼,大半还是给“康天庥”的。他想让大家看见李俊毅,可大家眼里,只有康家的长孙。
这种“捆绑销售”的关系,近几年开始出现裂痕,最后在剧集收官时,彻底撕开了一道口子。2023年清明节特辑,剧组悼念离世的演员,作为康家至亲长孙的“康天庥”居然没出现,观众直接炸锅。李俊毅解释“没收到通知”,但从此,他的戏份肉眼可见地减少,剧情只用一句“去咗巴西做生意”就把他打发了。
最让人意难平的,是2025年的大结局。康天庥的老婆罗飞雁生仔,这么大的事,作为老公的他竟然没到场,只靠一段从巴西传回来的录音“隔空团圆”。后来大家才知,是演员个人家庭原因影响到拍摄,所有夫妻戏份被一刀切删光。一场戏外的现实矛盾,硬生生给一部播了二十五年的情怀剧,写了个仓促又遗憾的结尾。李俊毅在直播里讲到眼湿湿,话“为了家人安全”,搭档刘莹莹一句“有啲嘢唔讲得”,把幕后的无奈和心酸,全摊在了阳光下。
好在,人生不只有戏。戏外的李俊毅,找到了自己稳固的码头。2019年,他娶了广州的圈外女友李燕芳。追的时候,他像极了戏里那个对罗飞雁一见钟情的天庥,足足追咗一年先成功。结婚六年,两人还未要小朋友,但感情好到让人羡慕。老婆经常出现在他的短视频里,陪他疯,支持他追音乐梦。这份踏实的幸福,是他对抗外面风风雨雨最硬的底气——无论外面叫他“天庥”还是“俊毅”,返到屋企,他永远只是老婆心里的那个“自己”。
三十四年人生,二十五年绑定。李俊毅和“康天庥”,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角色给了他别人羡慕不来的名气和一代人的记忆,他也用自己真实的青春和成长,为这个角色注入了灵魂。他的挣扎,我们很多人都有——被一个标签贴得太久,想撕,又怕连皮带肉;不撕,又心有不甘。
现在,《外剧》落幕了,康天庥的故事告一段落。
但34岁的李俊毅,人生正翻开新的一页。他拍短视频,做直播,认真做音乐,一步步在新领域站稳。有人说,他一辈子都逃不开“康天庥”的影子。可换个角度看,多少人想拥有这样一个深入人心的符号而不得?这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幸运。关键看你怎么用它。李俊毅没被影子吞没,他正努力让“李俊毅”这个名字,在影子旁边,也发出光来。从8岁到34岁,这条路他走了二十五年,还在继续走。而这个真实的、关于寻找自己的故事,比任何电视剧都更打动人心。因为最好的戏,永远是自己活出来的那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