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新闻人文纪录片《狂想之城》第二季刚回归,就刷屏了。
在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有超过580万的浏览量,被观众评价为 “用建筑的镜头丈量世界的温度”。
哥本哈根篇里,马思纯对父女亲情的感悟,让许多子女共鸣;刚刚上线的罗马篇,黄渤坐在马岩松的摩托车后座,让人直呼“次元壁破了”。
还有金宇澄、老狼、瓦格纳等一众大咖云集,他们探索城市,深入不同地标建筑,探寻它与当地人生活的关联。看起来在谈建筑,其实更是在讲人生。
作为发起人马岩松,其实藏着一份更深的执念。
这位曾经“上房揭瓦”的叛逆青年,如今已是在全世界建造地标、斩获无数国际大奖的建筑大师。虽然步入了知天命的中年,但是他的内心仍然保持着对理想的憧憬。
对于他来说,这一趟旅程,是一次迟到了十几年的“还愿”。
十几年前,一份来自巴西建筑大师奥斯卡·尼迈耶的信函曾漂洋过海,寄到了年轻的马岩松手中。年近百岁的建筑大师,向全世界的后辈发问:“我的职业生涯是如何影响到你?”
这是一份珍重的询问。
尼迈耶活了105岁,被称为巴西建筑的国宝。他不仅是普利兹克奖得主、现代主义运动巨匠,更曾担任巴西共产党主席,毕生信奉共产主义。
他一生设计了500多座建筑,由他一手勾勒的巴西首都巴西利亚,如同一只美丽的飞鸟,拥抱腾飞与狂想。
可惜的是,彼时的马岩松并未想好如何回信。
时光流转,站在职业生涯的新节点,马岩松决定和歌手老狼一起启程前往巴西。
尼迈耶曾说:“生活就应该这样,生活是关于笑与哭的。我们应当在条件允许的时候充分享乐,然后在其他时候忍受生活的无趣。生命就是一口气。”
带着对这份洒脱与通透的向往,马岩松试图寻找,那个关于“生命是一口气”的答案。
在桑巴大道看清洁工起舞
初抵里约,马岩松来到了作为城市精神象征的桑巴大道。
这里不仅是巴西人举办狂欢节的圣地,更承载着一段特殊的历史。
1983年,巴西军事独裁政权瓦解,尼迈耶结束了在国外的流亡生涯,应邀回到故乡里约。同年7月,他接到了设计桑巴大道的任务,仅仅一个月便拿出了图纸。
此后,六万名工人夜以继日,仅用了110天便完成了这一宏伟工程,至今仍在使用。
在非狂欢节的日子里,这里没有盛大的游行,但马岩松和老狼却看到了更为动人的一幕。
他们遇到了狂欢节会场的清洁工雷纳托·索里苏。
他因在狂欢节大道热舞出名。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上,索里苏作为城市精神代表被邀请参加了“里约8分钟”。
在工作的间隙,索里苏忘我地跳着桑巴。他穿着亮黄色的工作服,即使没有任何背景音乐,脚下的舞步却依然充满了生命力。
在桑巴大道无人的日子里,这里仿佛变身为他独属的舞台。
索里苏说,在遥远的耶稣像和代表着神性的巨大石拱“注目”下,好像自己起舞的时候,也被上帝注视着。
在索里苏极具感染力的舞动下,马岩松和老狼也被这股热情点燃,尝试着摆起了臀部,融入这片土地的律动之中。
或许这就是尼迈耶设计的初衷,建筑不再是冰冷的纪念碑,而是承载着巴西人“哭哭笑笑”的真实剧场。
桑巴大道虽然是钢筋水泥的产物,但它容纳的却是最滚烫的生活。
镜头转至著名的尼迈耶建筑事务所,这里面朝大海,一面白墙上画着尼迈耶最爱的曲线,代表着天空、山峦、海洋和女性的躯体。
在这里,马岩松见到了尼迈耶的孙子,奥斯卡·尼迈耶建筑与城市规划事务所的主管卡杜·尼迈耶。
他告诉马岩松,尼迈耶生前,每逢周二都会邀请朋友们在此聚会,文学家、哲学家、艺术家、社会学家济济一堂。那些关于思想的碰撞,如同窗外的海浪,永不停歇。
而几乎他的每件作品图纸上,都附有诗意的说明。
“不能被写成诗的作品不值得建。”这和中国文化中的“意在笔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尼迈耶的建筑狂想,以令人着迷的曲线闻名。
马岩松的“山水城市”理念,同样是以曲线之姿,试图在“方盒子”林立的现代城市里,拓出一方写意的天地。
水泥本是液态的,但社会往往用规矩和既定范式将其塑造成僵硬的“方”。
而尼迈耶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从死板的水泥中发掘出自由柔美的一面,用最坚硬的材料传达最温柔的自由。
正如马岩松所说:“如果去限制个性,自由也就失去了。天真和自信反而是成人社会中的一种勇气。”
贫民窟的屋顶派对
离开充满艺术气息的事务所,马岩松和老狼来到尼迈耶另一名作所在地——罗西尼亚贫民窟,也是电影《上帝之城》的背景地。
在这里,一座由大师免费设计的行人桥横跨在穷人区与富人区之间,仿佛将两个世界连接又分隔开来。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马岩松坐着摩托车“飙进”贫民窟内部。
令人惊讶的是,这里并非想象中的混乱无序,反而像一个生机勃勃的小型城市。
这里有专门的水站,有免费为所有人看病的公立医院。超过二十万人居住于此,墙上的涂鸦、街头艺术家的作品随处可见,充满了野生的艺术张力。
最让马岩松震撼的,是这里的“屋顶生活”。因为房子是阶梯式依山而建,房顶自然成了生活的一部分。
年轻人光着膀子在屋顶浇花、跳舞、打鼓,演奏着各种乐器;赤着脚的小朋友热情地邀请老狼和马岩松一起跳舞;在靛蓝色的足球场上,少年们像起舞一样踢球;露台外,还能看到小猫在悠闲地吃饭。
古话讲,“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在这里,每个人都在房顶上来去自如。
这种氛围让马岩松想起了老北京胡同里的生活——“远亲不如近邻”,谁家做了饭都能去吃一口。
站在高处,他意识到,如果用精英视角强行“规划”这里,或者试图把城市规划得太整齐,反而会破坏其原有的社会结构与生命力,甚至变得有点“无聊”。
坐在天台上俯瞰城市,更能理解尼迈耶当年的苦心。他之所以在贫民窟免费建桥,以及后来投身社会运动,就是希望尽己所能为社会做一些贡献。
但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往往要接受现实的悲剧性。
“理想主义者最后都得接受自己是一个悲剧,因为真正的理想是不可能完全实现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像尼迈耶一样,尽己所能为普通人创造尊严。
夕阳西下,橙色晚霞同时辉映着穷人区和富人区,整座城歇眠在大西洋的怀抱中。
夜幕降临,马岩松和老狼来到了Beco das Garrafas(瓶子巷)。
这里因汇聚多家小酒吧与俱乐部,成为了Bossa Nova音乐的重要发源地。当年,尼迈耶也曾是这里的常客,来观看Bossa Nova和桑巴音乐的演出。
俱乐部老板告诉他们,巴西波萨诺瓦之父Antônio Carlos Jobim曾是尼迈耶的好友,两人共同创作了歌曲《Águas de Março》,后来被小野丽莎改编翻唱。
伴着热情的巴西音乐,马岩松和老狼与大家一起在酒吧里畅饮啤酒、跳舞。
在这片孕育了大师的土地上,他们也亲历了大师曾经感知过的那份炽热。
悬崖边的 “飞碟”
“长”进室内的石头
上世纪80年代,人们对于宏伟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
为了打破城市中平庸建筑的无趣,市长请尼迈耶建造一座地标性建筑,于是就有了著名的尼泰罗伊当代艺术博物馆。
这座形似飞碟的建筑,如同经典科幻片中的场景,至今看来仍然脱俗。
在博物馆内部,白墙上专门留有给游客创作的画板。马岩松和老狼像孩子一样用蜡笔作画,联合留下了手迹。
另一个参观环节中,工作人员友好地邀请每个人在便签上写下对“艺术是什么”的理解。一位游客写下:“艺术是在一个被标准压抑的世界里用来表达自我的武器。”
这似乎是一种奇妙的巧合,马岩松、老狼、尼迈耶,三人都是向往自由、无拘无束、反叛与浪漫并存的射手座。跨越时空的共鸣,在这一刻具象化了。
旅途的终点,马岩松来到了尼迈耶的自宅,“独木舟之家”。
这座设计于1952年的建筑,是大师职业生涯中少有的非公共建筑作品。巨大的天然岩石直接延伸进屋内,使建筑成为与自然共生的掩体。
看着这块“长”进客厅的石头,马岩松不由得感慨:“建筑师就像一个人关起门来,窗户一关,聚精会神地从自己脑海中长出一个世界,然后通过建筑与无数人对话。”
在宅子里,还悬挂着一幅画,画上一个人被代表着金钱的符号压得直不起身。这正是尼迈耶一生都在思考和追寻的主题。
就像鲁迅认为“学医救不了中国人”一样,忧国忧民的尼迈耶或许也想过“学建筑救不了巴西人”。但他没有放弃,他把对理想的追求浓缩于建筑之中,又投身于人类公平的社会运动。
这种执着,或许就是他所追求的“一口气”。
在被标准和金钱压抑的世界里,坚持自我需要巨大的勇气。而保留这份天真与自由,正是建筑师对这个世界最大的贡献。
旅程结束了,马岩松并没有写下一封纸质的回信。
但或许这趟巴西之旅本身,就是对大师最好的回应。
亲眼所见大师的作品后,马岩松从中真正感受到了大师的勇气,也更明白了自己所要追寻的“那一口气”。
他将带着这份寻找回来的“气”,继续在自己的土地上,书写属于中国建筑师的语言。
结语
带着这份感悟,马岩松告别了巴西的热烈,继续在《狂想之城》第二季奔赴更多“时间的剧场”。
置身“永恒之城”罗马,在古斗兽场与现代美术馆的张力中沉思永恒;深入哥本哈根,在“Hygge”式生活中感悟低碳是人与地球最温柔的相处;回到上海,与奔驰首席设计官瓦格纳共话设计如何在致敬经典中无畏向前。
从罗马的厚重、哥本哈根的轻盈到上海的融合,马岩松用狂想丈量世界的温度,在行进中求索。
正如尼迈耶留给后世的那句箴言:“最重要的不是建筑,而是生活、朋友以及我们必须去改变的这个世界”。
文、编辑 /外滩君
图片来自《狂想之城》第二季
部分图片来自腾讯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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