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人都说让郭威回家,田静说郭威哪里还有家,她是这样说的。
那天傍晚,厨房里锅铲碰着铁锅“哐当”响,我正炒着青菜,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是郭威回来了。他一身灰扑扑的工装,肩上还搭着块脏抹布,脸被风吹得发红,手里拎着半袋面粉。他一进门就冲我笑:“老婆,今天工地发了点米面,顺手捎了回来。”我没接话,只把锅里的菜翻了翻,火苗舔着锅底,噼啪作响。
“妈,我刚路过杜家,他们又在骂我。”他声音压得很低,往沙发上一瘫,把鞋脱了扔到一边。我瞥了眼他脚上的裂口,心里一揪。
“又说什么?”我问。
“还是那套,说我忘恩负义,说我不该找亲妈,说许妈让我回他们家,可我连门都进不去。”他顿了顿,抬头看我,“你说,我还能回去吗?”
我手一抖,筷子掉进碗里。
那天夜里,我听见他在阳台抽烟,烟头一闪一闪,像在哭。第二天早上,他没去工地,坐在床边穿鞋,动作慢得像生锈的机器。我问他去哪儿,他只说:“去趟民政局。”
我心猛地一沉。
中午,他回来时,手里攥着一张纸,脸上没了血色。我接过一看,是离婚协议书——他要和许妈签。我一把抢过,摔在地上:“你疯了?我们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孩子才五岁!”
他不说话,只是蹲下,捡起纸,慢慢折成一只小船,放进水盆里。水波晃动,纸船飘着,像在哭。
我愣住。
后来才知道,杜大娘突然病倒,临终前喊的是“郭威”,而许妈那边,也说要他回去认祖归宗。可他站在两头,像根断了的绳子,谁也拉不动。
最后,他没签字。也没回任何一家。
那天晚上,我把他的外套洗了,晾在阳台上。风一吹,衣服轻轻摆动,像在招手。
我站在窗边,看着那件旧衣,忽然明白了田静的话——家不是墙,不是户口本,是有人等你回来,哪怕你什么都没带,也能安心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