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二的羊绒大衣，三块的糖葫芦，程莉莎把这两个数字同时塞进十字路大集，像把一枚硬币的正反面拍在案板上——啪一声，围观的人先听见钱响，再闻到糖稀的焦香。

没人来得及琢磨“明星下乡”的老剧本，因为镜头没开机前，她已经在摊前蹲了十分钟，学搓馓子，面粉沾了满手，像给奢侈品手套镀上一层鲁东南的霜。

节目组后来补的旁白说，这是“乡村振兴综艺”的温情桥段。

可现场没人背台词，摊主王大姐只记得：那闺女学炸馓子，第一根下锅就炸成黑炭，自己笑得比谁都大声，顺手把失败品塞进嘴里，嚼得直点头，说“焦香才像童年”。

镜头摇过去，她嘴角沾着糖丝，三万二的大衣袖口蹭了一块油，后期剪不掉，干脆保留，字幕飘一行“真实痕迹”，倒成了预告片里最吸粉的定格。

赶集那天是十字路大集五天一轮的“大集日”，两万人流的峰值被明星光环再推高一成。

程莉莎没带手机支付，零钱包是布缝的，皱巴巴，里面塞着提前换好的五毛、一块，像奶奶辈出门买酱油的装备。

她掏硬币买糖酥果，摊主找不开，干脆抓两大把塞给她，回头跟隔壁摊炫耀：“郭晓冬媳妇儿吃我家果子，够吹一年。

”没人提醒他节目十二月中旬才播，吹早了容易漏气，但大集的逻辑就是：先乐再说，新闻自会替他们存档。

热闹尽头，她拐进莒南一中，把五百本书码在图书馆空架上。

校领导临时起意，让高一小孩围着她合影，她摆摆手，把位置让给后排穿校服的男生——那男生校服袖口磨得发亮，像极她刚蹭上油的大衣。

摄影师抓拍了一张：三万二和五十块校服并肩，背景是“知识改变命运”红条幅，色调土得掉渣，却莫名和谐。

后来这张照片被学校公众号发出去，配文只有一句“今天，明星和书都回来了”。

县里动作更快，三天后，她买过糖葫芦的摊支起合影立牌，红底黄字“程莉莎同款”，糖葫芦销量翻三倍。

文旅局的人没料到，非遗大集的第一波流量靠的不是手艺，而是明星嘴角的糖丝。

他们连夜开会，打算把“明星打卡点”写进明年规划，文件标题暂定《关于十字路大集文旅融合网红化试点方案》，文绉绉，像给土布棉袄缝上西装领。

社会学教授在报纸角落发评论，说这叫“反向体验经济”——明星不再高高在上带货，而是先把自己埋进烟火气，让农村市场反过来消费她的“接地气”。

话听着绕，老百姓只认一条理：大集还是原来那个大集，五块钱吃饱，十块钱喝醉，明星来了，顶多添几声笑，糖葫芦该三块还是三块，没涨，就是摊前多两块拍照的牌子，挡太阳，也挡流言。

节目播出那天，王大姐的馓子摊会多摆一口锅，她准备把“程莉莎炸糊那根”挂起来，当招牌：焦也不丢，苦也咽下去，才是日子。

三万二的大衣早送干洗，袖口油渍没完全掉，程莉莎没让人再补，她说留一点痕迹，像给记忆留口气。

大衣挂在衣帽间，糖葫芦的竹签插在厨房笔筒，一冷一热，像把十字路大集搬回了家——城乡之间，不过是一口焦香、一块油渍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