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潼南一个穷人家,九岁的孩子被送进戏班时连双鞋都没有,廖静秋就跪在冰凉的砖地上练腿,每天提着水桶在台上走几千步,嗓子喊哑了也得接着吊,十六岁那年她顶上梁红玉的戏,唱到后头观众直发抖,川剧梅兰芳这名字就这么传开了。
没人愿意接《杜十娘》的剧本,她偏要改,把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改成了硬气的人,1957年拍电影前查出肝癌,医生说撑不过三个月,她还是签了合同,北京片场那艘三米高的假船,她跳了五十多回,落地时腿肿得发紫,每天早上自己打止疼针,下午接着拍,杀青那天人歪在休息室的椅子上,手里还攥着剧本。
片子一放出来,全国电影院都坐满了,巴金写文章说她是拿命换艺术,戏校现在还放她当年的胶片,年轻娃儿们听着她沙哑的嗓子,一句一句练戏。
四岁的廖学秋在影院里看见妈妈跳下去,一滴泪也没流,后来她住进漏雨的砖房,每天捡煤渣,八岁那年学琴,老师问你妈是干啥的,她只摇头,十八岁进剧团搬布景,二十岁演寡妇,人家说她装,半夜抱着琴练,练到弦断了还不停。
1995年拍《苍天在上》,她在泥地里滚了三个月,人瘦得只剩骨头,现在六十多岁了,演母亲还是对着空椅子发呆五分钟,她说我娘是真死在台上,我是真把自己活成了角色。
片场的老摄影师记得,最后一部电影杀青那天,灯光师追着她跑,就因为她整个人亮得不像话,现在川剧馆里立着她的雕像,可谁也学不会她那嗓子,高音像喉咙里卡了根刺,可她照样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