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日本艺人田村淳在社交平台X上发了一条推文："可能只有我这么想……但我真的很不喜欢男厕所的清洁员是女性。"

这条看似日常的吐槽迅速引爆了网络。田村淳随后补充说明，自己并非不感激清洁工作，而是"厕所里有异性在场让人无法放松地放尿"。

推文下方很快聚集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终于有人说出来了""很多日本男性都在忍耐"的共鸣，和"女性清洁员也不想进男厕所，只是为了工作"的反驳。

调查数据显示，一半左右的日本男性使用者对女性清洁员存在抗拒感。而另一方面，日本厕所清洁员八成是女性，而海外公共厕所普遍实行同性清洁。

一条推文、一个“一半”的数字，撕开了日本劳动市场一个隐秘而尴尬的角落。

26岁的芦田（化名）主要在写字楼和商业设施清洁男女厕所。当被问到工作中最痛苦的部分，她的答案是“夏季”。“夏天真的很难受。气味就不用说了，厕所里没空调，就像在桑拿房里干活。”

至于进入男厕所的心理压力，芦田坦言最初确实有，但“不能因为不好意思就不工作”。她的对策是尽量低头、淡化存在感，“不让使用者觉得不舒服”。对于田村淳的推文，芦田的态度是矛盾的：“他那种不舒服我懂。换成我用女厕所，里面有男性工作人员，也会有点困扰。但从我们这边看，人手不够，也没办法。”

更严峻的是那些明确的敌意。在这个行业工作了10年的稻边（化名），上个月刚刚转行做地面清洁。她说转行的原因之一，就是厕所清洁时常常遭遇的冷漠。

“有人说‘我要用，你出去’，有人直接‘你在那我要用，让开’。我想换厕纸，对方会说‘这种事等会再做’。”稻边停顿了一下，“其实女厕所里也有这种情况。但每次被这么对待，你心里还是会难受。”

田村淳的推文发出后，稻边和同事们也讨论过这件事。令她意外的是，一位男性同事表示“我也干这行，但我也不想进女厕所”。

这让稻边意识到，这种不适感并不是单方面的。她依然认为，问题的核心不在性别，而在于沟通方式。“如果那些言论和态度冲着一直在努力工作的人来，他们会受伤。希望大家不要邪恶对待，能认可我们的努力。”

清洁公司“建物服务”的负责人铃木范之指出，男性清洁员少的原因很直接：“招聘的时候，男性应聘者就很少。而且如果本来一个女性能干完的活，变成2个人去，成本就会翻倍。这个难度是存在的。”

女性清洁员并不想成为“入侵者”，用户也不想成为“施暴者”。但当这两组人被强制推入同一个狭小空间，尴尬和不满就变得难以避免。

尴尬，却没人说破。

《月刊建物清洁》编辑长比地冈贵世指出，这种惯性根植于日本高度经济成长期。那个年代，男人工作女人做家务的分工被固化下来，并延伸出一个默认逻辑：清洁工作属于“家务延伸”，应该由女性承担。

这种逻辑潜入了招聘环节。铃木范之提到的“男性应聘者少”，其实是一个双向选择的结果——雇主默认清洁员应该是女性，而男性求职者也默认这不是“男人应该干的活”。日本厕所协会的研究显示，男性清洁员对进入厕所清洁工作存在精神抵触，而女性相对更容易接受进入男性厕所作业。

第二重困境是“人手荒”。日本帝国数据据2025年4月的调查显示，日本清洁行业正式员工的不足率高达过半，非正式员工也有三成。有效求人倍率多出一半，意味着招聘需求远大于应聘者数量。

这场人手危机有具体的结构性原因。少子高龄化导致劳动力减少，活重、时间乱令年轻人望而却步。更关键的是，清洁员曾经是高龄者的“定番工作”，现在快餐店、便利店等更多行业提供了替代选项。“高龄者=清洁工”的公式已经崩塌。

第三重困境是“成本压力”。铃木范之的计算很直接：如果实行同性清洁，原本1个女性能完成的工作量，需要1名男性清洁员和1名女性清洁员分开作业，人力成本翻倍。而在日本经济长期低迷、设施管理预算紧张的背景下，这笔额外支出很难被批准。

比地冈贵世还提到一个新趋势：由于女性清洁员也开始短缺，现在出现了男性清洁员不得不进入女厕所的情况。而男性清洁员面临的压力更大：女性用户的抵触更强，他们还要担心被误解为“痴汉”或“偷拍者”的风险。“世论向着女性，男性清洁员更不利”——这种意识让男性更加不愿意进入这个行业。

性别分工惯性造成人手结构失衡，人手短缺倒逼用人单位选择“便宜方案”，成本压力又让任何改革都变得艰难。这三重困境像齿轮一样互相嚼合，将所有人锁在一个无解的系统里。

可现实呢？

欧美一些国家的公共厕所，确实通常采用同性清洁制度。但这个方案在日本面临现实障碍。

比地冈贵世直言，同性清洁“并不现实”。原因有三：人手严重不足，无法找到足够的男性清洁员；成本翻倍难以承受；以及日本服务业的“顾客优先”文化——与欧美“清洁时间不得进入”的硬性规定不同，日本清洁员往往需要在不影响用户使用的前提下工作。

田村淳提出的解决方案是“立牌预告制”：在厕所外放置“×点至×点清洁”的标示，让用户避开那个时段。这个方案听起来简单，比地冈贵世指出，现实操作中很难彻底执行。厕纸突然用完、设备突发故障、用户的临时请求……清洁员必须随时响应，“完全按预告时间作业是不现实的”。

专栏作家小原布拉斯提到了医疗领域的参照案例：当女性患者不希望由男性护士帮忙更换尿布时，医院会尽量调配女性护士。“这说明隐私诉求是可以得到响应的。即使无法立刻实现，也应该让这种声音被听见，用二三十年的长期视角去推动意识变化。”

……

这场争论最有价值的地方，原来也有这么多人不适应厕所出现异性清洁员啊？话说如果你上厕所，遇到女性清洁员，会感到不适应而尿不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