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上海深秋的一个傍晚,在襄阳北路有一个歌厅。
歌厅里面飘出《一条路》的旋律。
63岁的张行抱着木吉他进行试音。
当手指划过琴弦的时候,窗外的霓虹正好照射在他那灰白参半的鬓角上。
有老熟客推门喊他张老板,他抬头笑了,眼尾有着深深的褶子。
他说。
叫老张就可以了,早就不是什么明星了。
要是放在四十年前,有谁能够想到?
那个专辑销售了350万张,让全中国少女都抄写《迟到》歌词的顶流歌手。
现在却心甘情愿地在两百平米的歌厅里调试音响设备。
张行的故事和他唱红的《告诉我》里那句“春天的故事忘了多久”有些相似。
在1984年的时候,他是上海无线电厂的一名工人。
他在白天的时候在流水线上进行工作,在晚上的时候去酒吧进行驻唱。
之后他在吉他大奖赛中获得了冠军。
中唱上海分社给他录制了《成功的路不止一条》,磁带刚刚上市被大家抢着购买。
那时候上海音像店门口排队的人非常多,比购买紧俏商品的队伍还要长。
可是没有想到,他处于顶流的生涯仅仅维持了11个月。
在1985年7月,有报刊登载了《看一个所谓歌星的真面目》。
把他和两位女青年的恋爱纠纷写成是流氓罪的证据。
在严打风潮之下,25岁的张行被判处了三年的徒刑。
我回想起老一辈的人常常说人一旦走红就会招来一些麻烦。
张行后来在《鲁豫有约》里面解释说。
所谓玩弄女性不过是年轻时候的三角恋爱情况。
可是舆论就像放大镜一样,把私人的事情弄成了刑事案件。
更加荒诞的是,当年指控他的女青年L某,在三十年之后因为张行在节目里的回忆。
提起了名誉权的诉讼。
法院的判决很有意思。
既认定张行的陈述没有指名道姓,又暗示按照当时的道德观念不构成诽谤。
这一桩像罗生门一样的事情,简直就像是时代打在个体命运上的烙印。
真正引发舆论大幅波动的,是他与妻子尹旎的婚姻状况。
1997年,36岁的张行被邀请担任少儿歌唱比赛的评委。
就在此时结识了9岁的尹旎。
女孩的父母是张行的音乐爱好者,主动恳请张行指导孩子唱歌。
没有人能预料到,这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徒弟,十七年之后成为了他的妻子。
2008年两人结婚的时候,47岁的新郎牵着20岁新娘的手。
喜帖上印有《告诉我》的谱子。
网友指责他进行养成系阴谋活动,张行仅仅回应道。
感情这件事情,如同人喝水自己知道是冷还是暖。
现在再去看这段关系,存在着一种超越世俗框架的默契。
尹旎在婚后放弃了歌手的梦想,去帮助自己的丈夫打理歌厅的生意。
14岁的儿子在放学之后常常在店铺里写作业。
有一次被客人认出是张行的儿子,孩子很淡定地回应说。
我的父亲说这里的隔音比教室要好。
这种具有烟火气的幸福,比任何公关通稿都更具有说服力。
张行后半生的经历十分波折。
在2008年的时候,他在进行房屋售卖的过程中遭遇到了纠纷。
由于没有及时偿还房屋贷款,他成为了失信的被执行人。
媒体所给出的标题表述得非常难听,称作老赖歌星又翻车。
但是他认为是合作伙伴首先出现了违约的情况。
并且还赌气表示自己没有收到法院所送达的传票。
他那一种倔强的劲头,和他当年不接受唱片公司进行包装、坚持按照自己的声线来进行歌曲录制的时候是一样的。
近年来经常有人拍摄到他参与高端的酒局。
在饭桌上一排排价值千元的白酒被摆放着。
杨臣刚等老友在宴席中间喧闹,有人调侃说他是过气的明星来撑场面。
可是转眼间他又在歌厅教导退休的工人弹奏《恰似你的温柔》,并且分文不取。
这样矛盾的情形,也许就是他的人生的真实写照。
他既经历过名利场的奢华,又珍惜市井之中的真挚。
这么看来,张行的歌厅成为了时代的交汇点。
前来消费的中年人点《一条路》以进行怀旧。
而年轻人则好奇地问娶小27岁老婆是如何的感觉。
他有时候喝得过多会说出一句实话。
当年在监狱里天天听广播里播放邓丽君的歌曲。
现在,自己反倒成了怀旧的背景音了。
傍晚时分歌厅停止营业,张行蹲在门口喂养流浪猫。
妻子催促他回家吃饭的电话响起了三次。
他不慌不忙地锁好门,哼着《太阳雨》的旋律走进弄堂。
也许这平凡就是他经历过种种起伏后的最终结果。
如同他常常所说的。
成功的道路不止有一条,但是归向家的道路始终最为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