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了一场脱口秀，主咖是刚刚成为脱口秀大王的翟佳宁，还有我很喜欢的选手毛豆，我的老朋友雷哥，当然其他几位选手都非常优秀，只是我不是很熟。
雷哥是我《奇葩说》的老朋友，所以他在北京的巡演我必然到场支持。另一方面，我也十分好奇，翟佳宁成为史上争议最大、遭受非议最多的脱口秀大王后，会以怎样的心态面对舞台。
老实讲，这场演出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尽管票价不便宜，在脱口秀演出中属于明星级定价，我购买的门票花费480元，但整体体验物超所值。今年以来，我先后观看了近10场脱口秀演出，覆盖北京、上海、杭州等地，而这场演出让我从头笑到尾。
现场气氛热烈，座无虚席：晚上7点多，大剧院已有半数观众入场，7点半左右便已满座，演员们的表演也格外卖力。原定9点结束的演出，散场时已近10点，足见节目质量与现场热度。不过，观演结束后，有一点小感慨。
首先，出于对脱口秀行业的尊重——每位观众都应尊重演员的付出，而这种尊重最重要的体现，便是不泄露演出中的段子。
脱口秀与相声不同：相声的经典桥段可以传承数十年，脱口秀的段子却有着极短的生命周期，这也意味着脱口秀演员背负着巨大的创作压力。
这些为他人制造欢乐的人，往往深陷于“持续产出快乐”的焦虑之中。因此，我不会分享本场演出的具体内容与笑点，作为观众，这是应坚守的基本听众伦理。
不过这场脱口秀听完以后我感慨万千，因为主咖翟佳宁其实是个争议很大，也很有代表性的人物。为什么讲争议很大呢？
他夺得脱口秀大王的结果远超大众预期：尽管不少观众（包括我在内）认为，单论决赛表现，他实至名归——甚至可以说，他的夺冠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其他选手的发挥欠佳，是“同行衬托”的结果；但对于许多深耕脱口秀领域的观众而言，这一结果确实略显突兀。
翟佳宁本人似乎也对此感到意外，而这个“大王”也让他承受了大量网络非议与舆论压力。观演后我的直观感受是：他不像一位加冕的王者，反倒像搞砸了登基大典、带着愧疚的“坏孩子”，这一特质令人心生触动。
实际上翟佳宁是一个非常有特点，或者讲某一种类型的标志。我姑且冒昧地将其定义为“低俗力量”（加引号，无冒犯之意，因我本身十分欣赏翟佳宁与毛豆）。
所谓“低俗力量”，即把“搞笑”作为脱口秀表演的核心目标——这一理念，某种程度上类似当年主流相声界与德云社的路线分歧。
郭德纲曾言：“相声如果都不搞笑了，那才真是一件搞笑的事情。”
我始终青睐翟佳宁的原因，正是他始终将脱口秀的“喜剧性”置于首位，无论是段子设计、语言表达还是表演风格，一切都围绕“让观众开心”展开。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在今年的这个脱口秀节目里，很明显就是脱口秀节目受到了两方面的压力：
主流价值观的规训，要求脱口秀表演符合社会主流导向；脱口秀市场与相声市场的显著差异——今年尤为突出的是，来自女性市场投资方的推广需求，形成了另一重规训。换言之，脱口秀同时面临双重“政治正确”的约束：既需遵循传统主流价值观的导向，又要迎合以女性主义为出发点的市场诉求。
翟佳宁的风格显然与这双重约束产生了冲突：他似乎对这些规训并不关心，唯一在意的是自己的段子能不能引起大家的笑声，表演能不能让大家花了这么多钱，赶了这么远的路，打了这么贵的滴费，到这里听这场脱口秀笑的开不开心？
今年我观看的不少脱口秀演出，全程难以让人发笑；即便对这些演出给予高度评价的观众，也甚少直言其“搞笑”，反而强调其“重要性”与“教育意义”。
今年的脱口秀市场分化为两类产品：一类仍以逗乐观众为核心；另一类则立意高远、格调突出，重在思想启蒙、表达多元声音，甚至对观众进行价值教化。
相较于后者的“精致的道德正确”，翟佳宁的表演风格便被双方贴上了“低俗力量”的标签——在主流价值观视角下，他的表演带着街头气息与痞气；在女性主义的“政治正确”框架中，他的风格不够精致、过于“直男”，同样被归为“低俗”。
但不得不承认，这种“低俗力量”极具受众基础：演出现场男女观众比例近乎持平，完全不同于部分女性脱口秀演员专场的氛围。
一位朋友观演后告诉我，有些女性选手的专场现场，观众多是落泪而非欢笑，离场时她不禁疑惑：“我看的是脱口秀，还是明星见面会？”
而翟佳宁的表演，卖力、搞笑、直白，是一场纯粹的脱口秀演出。
脱口秀这一表演形式在中国社会的发展实属不易：东方社会对过于直白的冒犯性表达包容度较低，导致国内脱口秀演员既无法触碰某些题材，语言风格也难以像西方同行那般肆无忌惮。
在此背景下，能持续逗乐观众，需要极高的专业水准。而这种“逗乐的水准”，往往需要与“表达深意、传递教育意义”的更高站位诉求相权衡。
许多脱口秀选手对这些规训抱有异议，而翟佳宁或许是其中反抗最直接的一位——反抗来自资本、特定观众群体、知识界及上层的多重约束。这种反抗带来了一个结果，他因为这种反抗而在节目里夺得了“大王”。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在决赛之夜，翟佳宁不是登基，而是发动了一场“骚乱”：这既是对原定“登基者”的嘲讽，也是他夺冠后商业资源寥寥的重要原因。这真是一个不合时宜，让人突兀也充满苦涩的王位。
但是如果你想通过脱口秀获得快乐、获得释放，我还是强烈推荐你去看一下三个火枪手加毛豆的拼盘，因为真的太有意思了。
相较于相声、二人转，脱口秀的受众更偏向白领与都市青年。
这类人群在现代化社会中承受着空前的规训与压力。因为他们不仅本身被各种制度，被各种规章、被各种价值观所规训，他们也缺乏有效的反抗模式，因为在他们成长的过程当中，理性的表达已经成为了他们自我的一种规训。
所以在很多时候，那种冒失的、莽撞的、冲撞意味的“低俗力量”，反而会带给人们更多的心灵意义上的解放和治愈。
必须说，看完了这场表演，我真的成为了翟佳宁的粉丝，他的表演真的太过瘾了。不能说他里面说的过的梗真的让人憋得好难受，但是我建议如果你想看一场高水平的脱口秀，而不仅仅是受一场思想启蒙或是一场价值观的教育，那你应该选择翟佳宁。
因为翟佳宁是为你服务，让你快乐，而不是来教育你，或者是给你提供一个膜拜的机会的，更像一场明星的表演，而不是一场明星的见面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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