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绍琦:从艺生涯回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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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艺生涯回忆(2)

郭绍琦

翌年,经友人介绍,我到了上海钞票印刷厂学徒,踏进了社会的大门,象获释的小鸟,在“空中”任意飞翔。

上海的十里洋场,五光十色,纸醉金迷,是冒险家的乐园,也是盛开百花的园地。

南方的越、沪、扬、锡剧与北方的京、评剧争芳斗艳。还有评弹、文明戏、滑稽剧等等样样俱全、丰富多彩。使我充分浏览欣赏,从中汲取了有益的艺术营养。

我所在的工厂,工人们进行着各种娱乐活动,如下棋、打拳、排戏、清唱、画画、写作等等。出于爱好,我不仅学习了打拳、演剧、写作、也发挥了自己伴奏京剧的特长。

初进厂时,我的老师顾炳文、上海人,教我裁切钞票纸边、压光、挑检等技术,因语言不熟,师徒之间较为冷漠。

以后我结识了凹版工人张沛,天津人,爱唱京剧,经他介绍我开始为一些工人伴奏京剧唱段,谁知我师父颇炳文也热衷京剧,并叫我为他伴奏。

这个五大三粗的黑大汉,又是南方口音,竟然有板有眼地唱起了京剧旦角唱腔,而且很有味道。一有机会就纠缠着我给他伴奏,从此师徒关系密切了起来。

通过他和张沛我结交了很多工人朋友。爱好话剧的人也约我排一些小话剧。话剧导演是工人师傅马国瑞,在他的辅导下,我学会了演戏、写小诗、打拳。

此时我的脑子也开朗豁达了起来,学了不少本事,长了不少见识。

一九四五年八月日寇投降,钞票厂被国民党遣散,工人们各奔东西,自谋生计。

我从上海返回故乡途中,因交通中断,被迫截在徐州,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所领之遣散费迅即用光,迫于生计,我毛遂自荐参加了在徐州演出的环球马戏团,管饭没工钱,帮助卖票把门,学演文明戏。

马戏团除了上演马术外,还演出一些杂技,诸如大武术、车技、踩钢丝、杂拌子、顶碗、魔术、空中飞人等等。单演杂技马术有些单调,加演一两个文明戏可以招来更多的观众。

马戏团负责人张炜(现任内蒙古杂技团团长),陈腊本(现任中国杂技团教练)了解我能演话剧后,便让我参加了文明戏的演出。从此我开始以艺术为生,小时候的宿愿总算达到了。

马戏团艺人培训徒弟练功,严厉得无以复加,动不动就打,往往打得学艺儿童哭爹喊娘、苦苦求饶时,仍不住手罢休,其状惨不忍睹。

可他们却说:“拉车全凭马,练功全靠打”。学艺苦,学成后从艺更苦啊!到处受地痞流氓,警察特务等旧势力的欺凌、迫害,有理无处说,有苦无处诉啊!

我在马戏团的生活中,受够了旧势力的窝囊气,而且干活没工钱,以为换个地方就好了。当上海艺术剧团路过徐州时,我就跳了班,随同去河南省的商丘、开封、新乡、安阳等地演出。

从此,四海为家、到处漂泊了。唉!天下老鸦一般黑,艺人去哪儿也受气。剧团每到一地,首先拜客,军政长官、名流人士、青红邦头子、地头蛇等等,要挨门逐户的磕头拜揖,赠票送礼,请求关照。

哪个庙的神神也不能得罪,就连电厂都是爷爷,而且还要受夹板气,记得在河南省新乡地区演出时,军队爱看杂技,地方党政爱看文明戏,双方争执不下,两全之计就是加演节目,往往每场要演出五个多小时。

最倒霉的是女艺人,如果被某司令、达官要人看中,则会在半夜被开来的小卧车“请”去,名日叫条子。要是拒绝,那么过几天剧团就要遭到大兵们的洗劫。

至此,我才真正体会到:艺人在旧社会处处受歧视、侮辱、欺凌、盘剥,是没有社会地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