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尘封多年的电子信件,最近被大鹏在一次访谈中提及。这桩旧事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他当年离开效力了14年的搜狐,并非和平分手,而是被解聘。更让人不解的是,他没有拿到任何经济补偿。
一部为公司赚得上亿利润的电影,其主创导演最后却是这样的结局,这其中的缘由,值得探究。这件事并非简单的孰是孰非,它更像一个商业案例,清晰地展示了一个有才华的创作者与一个给予他舞台的平台,如何从相互成就走向路径分歧。
这其中牵涉的,有个人理想,有商业规划,也有现实的利益考量。
许多人将大鹏与张朝阳的分歧,首先归结于收入分配。
2015年的《煎饼侠》取得了巨大的市场成功,票房超过11亿。
搜狐作为主要出品方,投入了2000万人民币。
根据其后续公布的财务报告,仅这部电影就为公司带来了约2900万美元的净营收。
这是一笔回报率非常高的投资,接近9倍。
在当时搜狐视频业务持续亏损的背景下,这部电影的盈利显得尤为重要,直接帮助该业务板块实现了季度盈利。
可以说,大鹏作为导演和主演,是这次商业成功的核心人物。
但与这份成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当时的个人收入。
在电影票房高歌猛进的时候,他在搜狐的月薪依旧是一万多元。
他本人事后也谈到,当时全部精力都投入在电影创作上,甚至没有和公司签署关于票房收益分成的协议。
他当时认为,公司会看到他的贡献并给予相应的回报。
可事实是,电影带来的绝大部分商业利润,都归于公司。
这件事听起来,确实会让很多人为他感到不平。
不过,如果仅仅是薪酬问题,事情反而简单。
增加薪水、给予股权激励、发放项目奖金,商业上的解决方案有很多。
双方真正走向分手的根本原因,在于对未来发展道路的规划上,出现了不可调和的差异。
这好比两个人合伙开了一家生意兴隆的早餐店。
大鹏的想法是,应该抓住机会,将店铺升级为连锁品牌,开设到更广阔的市场中去,追求更大的品牌价值和影响力。
而张朝阳的考虑或许是,开设大型连锁店的风险太高,资金投入巨大,一旦后续产品不受市场欢迎,损失会很严重。
不如守住现有的店铺,增加产品种类,稳扎稳打,确保稳定和持续的现金流。
这便是问题的核心所在。
大鹏的目标,是成为一名真正的电影导演,创作需要在影院大银幕上观看的作品。
《煎饼侠》的成功,让他看到了这种可能性,也证明了他具备这样的市场号召力。
他的事业重心,已经转向了电影这门需要高投入、高风险,但也可能带来高回报的艺术工业。
而张朝阳作为搜狐的掌舵人,他的战略重心是“在线内容”。
他需要的是成本可控、风险较低、能源源不断为视频网站吸引和留存用户的内容产品。
他很早就公开表示过,搜狐没有成立影业公司的计划,拍摄院线大电影并非其核心业务,网络剧才是。
这句话的潜台词很清晰:搜狐的战略是聚焦线上,而非进军高风险的传统电影行业。
《煎饼侠》的成功,在他看来,是一个可喜的“个案”,但不应成为公司未来的常规路径。
所以,到了2018年双方商讨续约时,这个根本性的分歧彻底摆上了桌面。
大鹏表达了希望继续留在搜狐的意愿,但前提是公司能支持他继续创作院线电影。
张朝阳的立场也很坚定:可以继续创作,但作品的播放渠道,应该优先或者只在搜狐自己的线上平台。
这个要求,对于已经将事业目标定位于大银幕的大鹏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让一个已经体验过广阔海洋的航海家,再回到内湖里驾驶小船,这已经超越了薪酬的范畴,触及到了个人事业追求的根本。
一方坚持电影的仪式感应在影院。
另一方坚持内容的核心价值是为线上平台服务。
一个要走向线下,一个要坚守线上。
这两条路,显然无法并行。
最终的结果,是大鹏没有等来续约合同,而是收到了解聘通知。
他并非主动请辞,而是合约到期后公司不再续约,以“被动”的方式结束了这段长达14年的合作关系。
回顾大鹏在搜狐的14年,其合作关系大致可以分为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体现了平台与个人之间关系的变化。
第一阶段是相互需要的蜜月期。
2004年,大鹏作为一个刚到北京闯荡的年轻人,首要目标是在这个城市立足。
搜狐给了他一个实习生的职位,月薪800元,让他得以安身。
而张朝阳的管理风格,给了他自由创作的空间。
这种“不管”,恰恰成就了大鹏的早期发展。
他从幕后编辑做起,到主持脱口秀节目《大鹏嘚吧嘚》,再到自编自导自演网络短剧《屌丝男士》。
尤其是《屌丝男士》,以低成本撬动了巨大的网络流量,成为搜狐视频的一张王牌。
在这一阶段,双方是典型的共赢关系。
搜狐需要一个能够高效产出爆款内容的创作者来提升平台影响力。
大鹏需要一个能让他自由施展才华、不受过多干涉的平台。
他们的合作,堪称典范。
第二阶段是成功后的裂痕期。
《屌尸男士》和《煎饼侠》的巨大成功,让大鹏的个人价值被市场重新评估。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网剧导演,而是一个具有10亿票房号召力的电影导演。
当一个人的能力和市场价值急剧增长后,他与原有平台的关系必然会面临重新调整。
他为公司创造了巨大的利润,但双方的合作模式,似乎还停留在之前的状态。
更重要的是,他的能力已经超出了搜狐当时为他设定的跑道。
他开始成立自己的影视公司“他城影业”,并主导拍摄了第二部电影《缝纫机乐队》。
这部电影的出品方名单中,搜狐的身影已经退居次要位置,甚至没有出现。
这表明,大鹏已经具备了独立整合资源、主导项目的能力。
此时,搜狐对于他来说,已经从一个不可或缺的平台,变成了一个选项。
平台希望核心人才能够持续为平台服务,而成长起来的人才则会寻求更大的自主权和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这种张力,在许多企业和核心员工之间都普遍存在。
第三阶段是路径分歧的决裂期。
到了2018年,双方的路径选择已经非常明确。
张朝阳的商业决策,是从整个公司的战略安全和稳健发展出发。
在长视频领域优爱腾等巨头依靠巨额资本投入进行竞争的背景下,搜狐选择了一条差异化的、更注重成本控制和内容确定性的道路。
这对于一个上市公司而言,是理性的选择。
大鹏的个人选择,则是追随自己的电影梦想。
这是他作为创作者的追求和抱负。
当公司的战略规划与核心人才的个人发展目标发生根本性冲突时,如果双方都无法妥协,那么分开就成为一个必然的选项。
因此,张朝阳最终的决定,虽然在情感上显得有些冷酷,但从商业决策的角度看,却有其内在的逻辑。
强行留下一个志不在此的核心员工,对双方而言都可能是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