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北京,凌晨三点仍有年轻人背着包走进昏暗且狭小的地下室。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只属于北漂普通人,却不知娱乐圈也有人同样在夹缝中生存。徐婷并非家喻户晓的明星,她的名字偶尔出现在一些影视作品片尾,以路人、丫鬟、小护士的角色一闪即逝。但与许多打工北漂不同,她拼了命想往上爬,只为拖着整个家的未来。而等到生命弯折成26岁的时光,那些曾被她拉扯的人们,又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她的最后时刻?
2011年,安徽来的徐婷带着筹来的300元离开四川传媒学院。学费全靠做兼职,生活像陀螺绕着挣钱与家庭账单旋转。父母电话不断,要求她寄回微薄的收入,弟弟读书姐妹结婚,每一笔支出都由她填补。北京的物价让她连租一间朝阳的小房也望尘莫及,只能挤在高脚床下,夏天燥热、冬天湿冷,偶尔铺块塑料布抵挡潮气。她省下饭钱,剧组剩下的盒饭留作第二天早餐,对自己吝啬到极致。拍戏不分好坏,小角色有台词没台词都接,即使腰痛贴膏药、体重降到不足90斤,也不敢停下来歇一口气。
事情发展的每一步都和期待背道而驰。2012年《老爸的爱情》里有她第一个带姓名的角色,但很快新工作淹没旧记忆。五年,近60部作品,没有一次真正休息。剧组生活就是重复:清晨赶通告,熬夜收工,外景大雪却单衣上阵,导演咆哮,演员换场。有人说她瘦得让镜头讨厌,有人笑她演艺之路注定艰难,可她只能忍着腰伤、撑住重男轻女的家庭压力,继续赌注全押在演艺生涯和家里人的期望上。当外人对她的辛苦选择报以同情时,家中的亲人们却视她收入为理所应当,连一句“累不累”都鲜少出口。
2015年,她用全部积蓄给家属置办了一套房子,贷款1500元每月,坚持偿还。新房装修仅选最低廉建材,甚至未彻底通风便举家搬入。工人提醒空气不安全,可生活依旧逼仄无暇顾及。眼看肩上的负担不停加码,她拼命多接一部戏、多挣一笔酬劳,可身体已在悄悄起抗议。脖子肿块出现时,她归因于劳累,继续硬撑。直到2016年7月实在痛到无法附和,被确诊为前纵隔恶性淋巴瘤,治疗费用远超此前任何一笔家庭开销。原希望父母会改变以往对待她的方式,哪怕卖房筹钱救她,可现实与想象背道而驰。电话里的哭诉力度大于实际援助,卖肾不过是油腔滑调的陪衬。他们没有卖掉新房,没挪过财产,甚至连弟妹都没人主动帮忙分摊医药费。资助了那么多年的家人,一个个消失于关键时刻。
反倒是在公益志愿场合,她获得些许慰藉。早些年她常去孤儿院讲故事、送物品,那些孩子至少有身边人真心守护。这跟她自己的童年形成对比:小时候必须靠干农活来证明“有用”,才能避免被像两个姐姐一样送人。家庭观念如锁链,一切落在“男孩优先”原则下。家中五个女儿要么自己打拼谋出路,要么自小被视为赘余。徐婷凭成绩考进大学,却还是被当成人生提款机。学费、生活费、嫁妆,全由她承担。生病时,更成为他们焦虑断粮的理由。
这些年徐婷为家属付出的金钱远超自己的积蓄。据中国青少年发展基金会2020年数据统计,同类因重大家庭经济压力而长期牺牲个人福祉的案例并不少见。例如河南的范红艳,大学毕业后多年供养全家,最后因劳累过度患上肝病;贵州有冉丽华在外打工8年,将收入寄给父母和弟弟,22岁查出胃癌晚期,医疗费全自理。与之相对,有受过类似创伤的女孩选择断绝金钱联系或坚决不再资助原生家庭,如江苏的刘舒敏,在事业起色时选择只支付必要赡养费,清晰明确自己和家庭的责任边界。
在生命最后阶段,徐婷决定将遗体捐献用于医学研究。这个选择遭致父母谩骂,却是她作为个体最后一次向世界发出声音。2016年8月,她在北京去世,媒体报道寥寥数篇,无人专门悼念,也没有业内纪念活动。与此同时,从家庭到行业,再没有人关心过这样一个埋头做事的小个子姑娘。更多人在争论娱乐圈浮华的表面时,忽视了那些低位奔跑者的困境。
如果放眼社会与行业,仍旧存在许多女性像徐婷那样为家庭而耗尽青春乃至健康,尤其在家庭结构极度倾斜或传统思想羁绊中成长的女孩。她们的奋斗与消耗,大多无声无息。历史或许会记住那些逆流向上的名字,却很少有人关注路过街头的无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