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助五年换来当众羞辱?晒出女友的卡地亚后,他彻底慌了【完结】
“接下来,请大家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本次‘启明’生物医学工程奖学金的特等奖获得者——生命科学学院,田浩!”
主持人的声音经过千万级音响的加持,在复旦逸夫楼报告厅的穹顶下轰然炸响,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坐在嘉宾席C位的冯静,脊背下意识地挺直了几分,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淡笑。
为了今天,她特意选了那套剪裁极为考究的浅烟灰西装裙,发髻低挽,妆容清透。这副行头,既有商界女强人的干练,又巧妙地藏起了几分锐气,显得温婉得体。
整整五年了。
看着台上那个身姿挺拔如松的青年,冯静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他身上那套显然是刚置办的西装,因为剪裁廉价而显得有些不合身,但这反而衬得那张年轻俊朗的脸庞多了几分不加修饰的质朴。
聚光灯像流淌的水银,毫无保留地倾泻在田浩身上。他深吸一口气,上前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
“尊敬的各位领导、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晚上好。”
起初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紧绷的微颤,但仅仅一瞬,便切换回了惯有的清朗。
冯静眼角的笑意漫延开来,心底暗自点头:好样的,浩子,稳住了。
田浩的目光巡视全场,在扫过嘉宾席时,视线与冯静有过一秒的交汇。冯静微微颔首,眼神里盛满了长辈的鼓励与期许。
然而,田浩的目光并未停留,仿佛触碰到了一块冰冷的生铁,迅速弹开,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半点谢意。
冯静心头莫名一沉,但随即在心里为他开脱:这孩子,大概是太紧张了。
“能站在这里捧起这份沉甸甸的荣誉,首先要感谢我的导师李教授,是他在科研的道路上为我点灯引路……”
开场白四平八稳,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师门。
冯静耐着性子听着,思绪却飘到了庆功宴的菜单上。这孩子最近看着瘦脱了相,等会儿结束了,得带他去吃顿海鲜补补。
“……还要感谢身边的同学,是你们在生活的细枝末节中给了我温暖。”
田浩的语速忽然慢了下来,原本平和的眼神里,渐渐浮起一层晦涩不明的阴霾。
冯静敏锐地捕捉到,他捏着讲稿边缘的指节,正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最后,”田浩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刀,毫无避讳地直刺嘉宾席——准确地说,是死死地钉在了冯静身上。
冯静本能地端正了坐姿,做好了迎接那份属于她的、哪怕只是礼节性的致谢。
她甚至微调了双腿交叠的角度,力求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优雅从容。
“最后,我想聊点别的。”田浩的声音通过电流被无限放大,撞击着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关于成长,以及——被践踏的尊严。”
偌大的报告厅瞬间鸦雀无声,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声,像某种巨兽的呼吸。
原本昏昏欲睡的听众,此刻全被这两个沉重且刺耳的字眼拽回了注意力。
“我出生在一个十八线的小县城,家徒四壁。”田浩压低了嗓音,营造出一种悲情剧般的沉重氛围,“对于在座的各位,贫穷或许只是个书面名词。但于我而言,它是童年永远洗不净的旧衣,是餐桌上常年不见荤腥的寡淡,是父母为几百块学费愁白的双鬓。”
冯静眉头微蹙。这五年,从高中到大学,学费生活费她从未断过供,甚至在他祖母重病时,二话不说汇去巨款。他在物质上早已脱贫,为何偏要在这种高光时刻,刻意贩卖苦难?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冰冷的蛇信子,悄然舔舐着冯静的心脏。
“我深信知识改变命运,所以我死命读书,终于考入复旦。”田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我以为进了象牙塔就能翻身。但我错了,有些东西,比穷更让人窒息。”
他再次看向冯静,这次不再闪躲,目光里满是冷硬的审视与控诉。
冯静搭在膝头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那就是——被人用钱‘喂养’的感觉。”田浩突然拔高音量,字字如锤,“那种感觉时刻提醒你:你低人一等。你的努力、你的成绩,都被打上了‘被资助’的价签。在施舍者眼中,你的尊严轻贱如尘埃!”
观众席一片哗然。
窃窃私语声四起,无数道探究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打向嘉宾席。
冯静只觉浑身血液瞬间逆流冲顶,紧接着又极速退去,留下一片冰冷的麻木。
她僵坐在原位,面色惨白如纸,仿佛被钉在耻辱柱上。
耳畔嗡嗡作响,田浩接下来的话变得断续而模糊,却字字带毒,精准地扎进她的心肺。
“……这五年,我就活在这种‘恩赐’的阴影里。每一笔转账,每一句‘关怀’,都是捆绑灵魂的锁链。我的成绩仿佛都要归功于‘幸亏有人出钱’。我的汗水,成了笑话。”
冯静看着台上,田浩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悲壮的“殉道者”神情。
“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我想对那位‘好心人’说……”田浩死死盯着冯静,声音激昂到近乎扭曲,“谢谢你的钱,确实帮我活了下来。但也请你收回那高高在上的‘伪善’!我不需要施舍,更不接受用金钱践踏尊严!从今往后,我田浩,站直了!我的未来,我自己挣!”
掌声雷动。
起初稀稀拉拉,随即像是被某种情绪点燃,掌声如潮水般汹涌,间或夹杂着几声叫好。
尤其是那些年轻气盛的学生,似乎被这番“反抗资本”、“捍卫人格”的宣言煽动得热血沸腾,仿佛田浩是什么对抗强权的英雄。
在震耳欲聋的掌声中,冯静活像一座被遗弃在荒岛的孤坟。
她余光瞥见身旁的校领导面露尴尬,正交头接耳,似乎在商量对策。
四面八方的目光如箭矢般射来,有好奇,有探究,更有廉价的同情和赤裸的讥讽。
她甚至在前排侧方捕捉到了那个身影——柳婷婷,田浩的新女友,本地医疗器械巨头柳世仁的千金。柳婷婷一身香奈儿高定,正转头看向这边,嘴角挂着胜利者专属的嘲弄,优雅地拍着手。
那一刻,冯静全懂了。
这不是一时上头,这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杀人诛心”。
这是一场拿她的善意做垫脚石,向新金主纳投名状,以此标榜自己“独立人格”的卑劣背叛。
五年的心血,无数个日夜的牵挂,一笔笔真金白银,一句句推心置腹……此刻全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脸上。
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攥住,钝痛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喉头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那是极致的愤怒与屈辱被强行咽下的味道。
台上,田浩享受着这一“高光时刻”,微微鞠躬,脸上写满了“自我救赎”后的释然。
冯静极其缓慢地垂下头。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能崩。
绝不能崩。
在这里失态,只会亲者痛仇者快,坐实那个“被反咬一口还要撒泼”的蠢货形象。
掌声渐歇。主持人也有些发懵,匆忙上台打圆场,试图把控局面。
冯静没再听半个字。
她默默拎起手边那只用了多年的旧款手包,与周围名媛手中的限量款相比,显得格外寒酸。
起立。
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
但依然牵动了无数目光。
她挺直脊梁,沿着过道走向后门,步履平稳。
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在静谧的会场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步,都像赤脚踩在碎玻璃渣上。
那些如芒在背的视线——同情、鄙视、看戏……她照单全收。
面无表情,只有一种近乎死寂的冷静。唯有微微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服务生拉开大门。
走廊的空气虽有些凉,却比里面干净得多。
她快步冲进尽头的洗手间。
落锁,背靠隔板,身体顺着门板滑落,大口喘息。
眼泪决堤般涌出,视线瞬间模糊。但她死死咬住下唇,没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掌心里全是月牙状的掐痕。
凭什么?
她在心底一遍遍诘问。
就因为心软?就因为惜才?就因为相信知识能改变命运,想拉别人一把?
记忆闪回五年前。田浩高中班主任的办公室。
那个黑瘦的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眼神里透着股不服输的狠劲。
“成绩年级前三,父亲早逝,母亲病弱,考上也读不起……”班主任的话犹在耳畔。
当时冯静的公司刚起步,资金链紧绷,但看到那双眼睛,她心软了。
“钱我来想办法,你只管读。”
那天,田浩猛地抬头,眼底仿佛坠入了星河。他深深鞠躬,哽咽着说:“谢谢冯阿姨!我绝不让您失望!将来一定报答您!”
那声“冯阿姨”,曾叫得她心头发软。
后来,学费、生活费、母亲医药费、奶奶住院费……为了维护他的自尊,她把资助包装成“奖学金”、“项目补贴”。为了让他合群,她给钱让他买新电脑、参加昂贵培训,甚至谈恋爱时让他“别太小气”。
现在想来,那笔恋爱经费,怕是都花在了柳婷婷身上吧。
柳世仁的女儿。
那个在商场上屡次给她使绊子、嘲笑她“妇人之仁”的死对头柳世仁。
原来,田浩早就攀上了高枝。而她这个见证了他贫穷过往的“冯阿姨”,成了他急于甩掉的污点,成了他向新主子表忠心的祭品。
“践踏尊严……”冯静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到底是谁,在践踏谁的真心?
门外传来女孩们的嬉笑声。冯静立刻屏息,强行压下情绪。
补妆,遮盖泪痕,冷水冲刷手腕。
镜子里的女人虽然眼眶微红,但神色已恢复如常。
这事没完。
委屈和愤怒是最无用的情绪。田浩这不仅仅是忘恩负义,是把她的尊严踩在地上摩擦。
但这口气,现在必须忍。冲动是魔鬼,现在冲出去撕破脸,除了让自己更难看,毫无意义。
她需要冷静,需要复盘。
走出洗手间,直奔电梯。手机震动,助理小赵的电话。
“冯总,医院那边来电话了,冯阿姨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主治医生想明天上午跟您谈谈手术方案。”
冯静心脏猛地一缩。
母亲的心脏病拖不得了。这次来上海,名为参加颁奖礼,实则是为了母亲的手术。
手术预缴款四十五万,她已经备好了。这笔钱几乎抽干了公司仅剩的流动资金。
“知道了。”冯静声音微哑,“把时间地点发我。”
挂断电话,跨入电梯。镜面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
手包夹层里躺着那张四十五万的缴费单。而公司账上,还预留着一百万——那是原定下个月捐给复旦生物医学工程学院的第一期款项。田浩的获奖,本该是促成这次合作的契机。
电梯下行,失重感袭来。
田浩那张“正义凛然”的脸,柳婷婷的嘲笑,母亲病榻上的容颜,公司副总等着看笑话的嘴脸……无数画面在脑海中蒙太奇般闪过。
最终,所有情绪沉淀为一种坚硬冰冷的物质。
电梯门开,夜风微凉。她掏出手机,点开田浩的微信。
上一条还是昨天的:“冯阿姨,明天您一定要来,我有好多话想跟您说。”
多么讽刺。
她在对话框里敲下一行字,指尖微顿,随即发送:
“田浩,你的‘感言’很精彩。祝前程似锦。”
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
随后,她翻出“复旦李院长”的号码。那笔一百万的捐赠,本是双赢。现在……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终究没有按下。
现在不是做决定的时候。
拦车,回酒店。看着窗外魔都流光溢彩的夜景,冯静大脑飞速运转。
田浩今日这一出,背后有没有柳世仁的影子?柳世仁一直觊觎生物医药这块蛋糕,却苦无门路。如果通过田浩搭上复旦……
一股寒意窜上脊背。如果真是这样,今天的羞辱只是开胃菜。柳世仁下一步会怎么做?利用田浩掌握的公司机密?还是制造舆论抹黑她,搅黄她和学校的合作?
还有母亲的手术费……如果不捐那一百万,公司资金压力顿解,母亲后续康复也有保障。但就这样咽下这口气?放弃筹备已久的合作?
不。
冯静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她从打工妹走到今天,靠的从来不是忍气吞声。善良不是软弱,付出不该换来背叛。
回到酒店房间,她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语气轻快,报喜不报忧。
挂断后,她打开电脑,调出所有相关资料。加密文件夹里,躺着五年来每一笔转账记录、聊天截图,甚至通话录音。
最后,目光落在捐赠意向书上。捐赠方:静心科技有限公司 金额:壹佰万元整。
她又翻出田浩朋友圈那张与柳婷婷的合影。“感谢生命中的光,让我看见真正的生活。”
原来拿着我的钱去挥霍,就是“真正的生活”?反过头来骂我践踏尊严?
冯静冷笑。这束“光”,我看你能亮多久。
拨通内线电话找小赵。
“做两件事。”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第一,核实下个月签约捐赠仪式,学校是否已对外宣发?邀请了哪些媒体?”
“第二,查一下田浩除了这个奖,是不是还申请了UCSD(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交流名额?结果何时公布?”
小赵虽诧异,但应答利落:“好的冯总。第一件我马上确认。第二件我去打听,尽快。”
挂断电话,冯静伫立窗前。
田浩,柳婷婷,柳世仁。
真当我冯静是捏面团的?既然你们要“尊严”,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尊严。
不是靠踩着别人的善意上位,而是靠自己的骨头撑起来的。
再次摸到那张手术单,轻飘飘的纸,重若千钧。这不仅是钱,是母亲的命。但有些东西,比钱更重。比如这口气,比如公道。
电话又响,小赵回电。
“冯总,确认了。学校官网和公号都发了预告。另外,田浩确实申请了UCSD,竞争激烈,下周五出结果——就在捐赠仪式前三天。听说……柳世仁最近给田浩导师李教授的实验室赞助了一批昂贵试剂。”
冯静眼底凝结成冰。
果然,柳世仁已经在铺路了。用她的钱,养白眼狼,再联合对手来搞她。
“知道了。暂时按兵不动。等。”
她倒要看看,这场大戏,他们还能唱出什么花样。
这一夜,冯静睡得支离破碎。凌晨四点,她翻身起床,重新梳理所有信息。
天亮后,她直奔瑞金医院。在母亲面前,她是温柔孝顺的女儿,绝口不提风波。
在医生办公室,她毫不犹豫地拍下四十五万预缴单:“李主任,钱不是问题,我要最好的方案。”
安排好母亲,冯静靠在走廊墙壁上,深吸一口气。后方安顿好了,接下来就是前方战场。
手机震动,小赵发来新情报:“田浩申请名额的事基本定了,李教授话语权很大。柳世仁那边还在放风,说咱们公司资金链有问题,捐赠可能烂尾。”
冯静看着屏幕,眼神如刀。
田浩的朋友圈还在更新,转发着《真正的善良是尊重》之类的鸡汤文,配图依旧是“奋斗”的模样。公司内部,副总王磊开始蠢蠢欲动。
一切都在发酵。冯静依旧沉默。她在等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周四下午,病房走廊。一个陌生来电。
“喂,是冯静女士吗?我是复旦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的秘书长,敝姓张……”
猎杀时刻,似乎比预想中来得更快一些。
冯静握着手机,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走廊里充斥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这股冷意似乎顺着听筒钻进了耳朵里。
“冯总,真是不好意思打扰您。”电话那头,复旦大学教育发展基金会的张秘书长声音吞吞吐吐,像是在斟酌什么难言之隐,“是关于下周二捐赠仪式的事……流程都没问题,只是最近有些‘风声’,说贵公司资金链……咳,为了确保仪式不出岔子,想跟您再确认一下,这笔款项……”
话没说透,但意思赤裸得伤人:听说你快破产了,这钱还掏得出来吗?别到时候空头支票,让学校跟着丢人。
冯静几乎瞬间就猜到了这通电话的源头——柳世仁的“好意提醒”,还有田浩那番关于“尊严”的演讲。
沉默在电波中拉长,冯静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急促。几秒后,她调整呼吸,换上了一副恰到好处的讶异口吻:“张秘书长,您这消息是从哪听来的?静心科技虽然规模不大,但现金流向来健康。这一百万的专项助学金,董事会早就审批通过并冻结在账上了,怎么会有变数?”
不等对方接话,她语气骤然转冷,带着一丝压迫感:“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如果学校对我的信誉存疑,我们可以走法律程序验资。”
这一招反客为主显然奏效了。张秘书长连忙在那头打哈哈赔笑:“误会!全是误会!既然冯总这么说,那我们就放心了,周二恭候大驾!”
挂断电话,冯静嘴角的假笑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彻骨的寒意。
鱼饵撒下去了,鱼开始咬钩了。
周五,梅雨季的上海阴湿入骨。
手术室上方那盏鲜红的指示灯,像只充血的独眼,死死盯着走廊。冯静站在门外,掌心还残留着母亲被推走前那冰凉颤抖的触感。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像潮水般没顶。
她在长椅上僵坐下来,机械地滑动手机屏幕,试图用工作的琐碎来对抗时间的煎熬。
就在理智快要崩断的当口,助理小赵的电话像尖锐的哨音划破了死寂:“冯总!那个UCSD(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的交换名额定下来了!”
小赵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是田浩!评审刚结束就内定了。据说柳世仁已经在安排庆功宴,连李教授都在电话里捧着说田浩是柳总的‘乘龙快婿’,这明摆着是钱权交易!”
冯静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是一股寒意顺着脊梁骨窜上来。
空气里仿佛瞬间充满了铜臭发酵后的腐烂味道。一边踩着旧恩人的脸立“寒门贵子”的自强牌坊,一边跪舔新金主铺设锦绣前程。这算盘,打得真是震天响。
“冯总,下周二就是捐赠签约仪式,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拿着您的资助款,去给柳世仁脸上贴金?”小赵的声音都在抖。
冯静抬起头,目光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死死钉在手术室紧闭的大门上。
母亲正在里面为活下去而战,她在外面,也该为自己的尊严做一次刮骨疗毒了。
“小赵,”冯静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动手吧。把你手里所有的底牌都翻出来。现在,立刻,以我的名义给李院长和张秘书长发邮件。”
“标题简单点:《关于暂停原定捐赠计划及相关情况说明》。”
小赵愣住了:“真停?那……”
“听清楚,”冯静打断她,语速不快,却字字千钧,“正文就两点。第一,鉴于受助人田浩公开宣称我的资助是‘施舍’且‘践踏尊严’,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道德争议,我司决定无限期中止下周二的捐赠仪式及后续百万扶持计划。”
“第二,附件里把那些东西都挂上去——这五年所有的转账流水、他向我索要最新款电子产品的聊天截图,还有……”冯静顿了顿,眼神里最后一点温度也熄灭了,“那段录音,就是他抱怨我给的生活费还不如柳婷婷一条项链值钱的那次。全部发过去。”
“发给谁?”
“李院长,张秘书长。即刻发送。”
这是釜底抽薪,也是一记绝杀。她倒要看看,当“金主”真的撤资,当那个“自强不息”的学霸被扒下底裤,露出贪婪的真容时,学校还会不会为了这么个“烫手山芋”,去接柳世仁的盘。
挂了电话,冯静点开朋友圈。十分钟前,田浩更新了一条动态:两张外滩高级西餐厅的电影票,定位奢华。
配文:“新的旅程,感谢命运所有的‘馈赠’。”
看着那两个字,冯静只觉得讽刺得令人作呕。她没有一丝犹豫,点击头像,选择“删除联系人”。
紧接着,她翻出“柳世仁”的号码,同样操作,一键拉黑。
世界终于清静了。
……
下午三点,邮件发出半小时,风暴如期而至。
第一个打来的是生物医学工程学院的李院长。
“冯总啊!这是怎么话说的?”李院长的声音里全是慌乱,平日里的端架子全不见了,“刚看到邮件,怎么突然就要停捐了?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沟通嘛!田浩那孩子那天确实不懂事,我已经狠狠批评过他了!”
“李院长,这不是懂不懂事的问题。”冯静语气淡漠,像在谈论一笔失败的坏账,“既然我的善意被解读为‘侮辱’,那为了维护田浩同学那金贵的自尊心,我必须停止这种‘伤害’。这逻辑很通顺,不是吗?”
“这……冯总,您看……”李院长语塞,随即试探道,“那邮件附件里的那些资料……”
“哦,那是为了让贵校更全面地了解‘真相’。”冯静轻描淡写,“兼听则明嘛。”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显然,那些索要手机、抱怨生活费的铁证,已经把田浩“贫困且有骨气”的人设锤得粉碎。
应付完李院长和随后赶来的张秘书长,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医生一脸疲惫地推门而出:“手术很成功。”
冯静紧绷了一天的神经骤然松弛,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这一仗,她赢了双份。
……
傍晚,住院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冯静接到了田浩的电话。
这大概是他发现被拉黑后,借了别人的手机打来的。
“冯静!你什么意思?!”田浩的声音不再清朗,充满了气急败坏的嘶吼,“你发那些东西给学校想干什么?你想毁了我吗?!”
冯静看着窗外浓稠的夜色,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只是陈述事实。毁掉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做过的那些烂事。”
“事实?那是艺术加工!我在台上演讲需要感染力!”田浩还在狡辩,“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吗?你以前给我买衣服、买吃的,难道不是在施舍?”
“田浩。”冯静打断他,声音里透着一股疲惫的冷意,“你大二想吃神户牛肉,我托人空运过来;你大三要报两万八的‘精英提升课’,我二话没说转了账。那个课你上了吗?还是那笔钱变成了柳婷婷手腕上的卡地亚?”
电话那头猛地一窒,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
“你……你调查我?”
“我只是保留了查账的权利。”冯静嗤笑一声,“你以为我资助你是为了听你感恩戴德?我是敬重知识,我相信那个眼里有光的穷学生能改变命运。但我错了,你不想改变命运,你只想走捷径。”
“捷径有什么错!”田浩终于撕破脸,歇斯底里地吼道,“柳叔叔能给我哪怕努力十年都得不到的东西!UCSD的名额、毕业后的高薪职位、行业人脉!你呢?你除了给我那点死工资,还能给我什么?!”
“既然柳世仁能给你一切,那你慌什么?”冯静反问,字字诛心,“你怕学校看到那些证据?怕那个UCSD的名额保不住?”
“柳叔叔会帮我摆平的!他说了,你那一百万他不稀罕,他随时能补上!”田浩还在嘴硬,但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的恐惧,“冯静,你别把事情做绝了!”
“好啊,那我拭目以待。”冯静说完,直接挂断,再次拉黑。
……
接下来的两天,冯静关掉了工作手机,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母亲。
但这并不代表外界的风浪平息了。相反,那封邮件像一颗深水炸弹,在复旦校友圈和行业内炸开了锅。
不知是谁把那些聊天记录和转账截图泄露了出去。田浩那条“感恩馈赠”的朋友圈下,评论区瞬间沦陷:“这就是你说的‘践踏尊严’?拿着两万八去谈恋爱?”“又当又立,刷新三观。”
周二上午十点,原定的捐赠仪式时间。
小赵发来一条链接,附带了三个感叹号。
冯静点开,是复旦大学的一份官方通报。
通报措辞严谨,但刀刀见血:“……经查,我院学生田某在受助期间,存在不当言论及与事实不符的行为,违背了诚信与感恩的原则……经学校研究决定:一、暂停田某一切评优资格;二、撤销田某赴UCSD交流访问资格,名额顺延递补。”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所有当事人的脸上。
“冯总,太解气了!”小赵打来电话,语气兴奋,“听说校务会上吵翻了天。李教授想保他,结果有老教授拍了桌子,说这种品行不端的学生送出去是丢复旦的人!再加上有人举报李教授实验室经费有问题……柳世仁那边本来想出钱平事,一看这火烧到纪委那边去了,跑得比谁都快!”
弃车保帅。
当利益的遮羞布被扯下,所谓的“赏识”和“未来女婿”,不过是一场随时可以切割的生意。
冯静收起手机,看着病床上母亲逐渐红润的脸色,长舒了一口气。
窗外,雨过天晴。
……
学校这把火,烧得比预想中还要旺。
校方这次不仅是拿田浩开刀,更是借题发挥,整治那些跟企业勾连太深、吃相难看的教授。田浩,不过是撞在枪口上的那个倒霉蛋,成了整顿风气的祭品。
“柳世仁那边咋样?”冯静削着苹果,随口问道。
小赵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痛快与复杂:“听说在办公室发了一通邪火,杯子都摔碎了好几个。但这回公告白纸黑字,他再横也不敢明着跟学校对着干。至于田浩……听说还没出公告就被找去谈话了,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像被抽了魂。柳婷婷也没闲着,跟他大吵了一架,当场就分了手。”
冯静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常态。
这就叫现实。拿尊严和良心换来的“锦绣前程”,在真正的资本和权力博弈面前,脆得像张纸。田浩不仅丢了名额,没了靠山,更是在那个圈子里彻底“社死”了。
几日后,母亲精神见好,靠在床头看电视。
屏幕上,柳世仁衣冠楚楚,正对着财经频道的镜头侃侃而谈:“我们企业一直将社会责任视为己任,绝不希望有才华的年轻人被埋没……”
冯静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这人看着眼熟,是不是就是那个给你使绊子的?”母亲忽然开口,目光如炬。
冯静一惊,犹豫片刻,还是把事情经过讲了大概。
母亲听完,指着电视里还在作秀的柳世仁,缓声说道:
“小静啊,妈虽然不懂生意场上的弯弯绕,但懂个理儿。你要是觉得那学校底子还是好的,那些读书的娃娃还是好娃娃,该帮的,还得帮。咱不能因为吃到个烂苹果,就把一筐苹果都扔了。更不能因为恶心那个伪君子,你自己就不去干漂亮事儿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
冯静愣在当场。这几天她确实在赌气,甚至动过彻底撤资的念头。但母亲的话,像一盆清冽的水,浇灭了她心头的无名火。
如果因为愤怒而背离初衷,那她岂不是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
周三,复旦逸夫楼。
没有红毯,没有媒体,只有椭圆会议桌前的几杯清茶。
除了李院长和基金会的张秘书长,还有一位头发花白、气质儒雅的老者——生物医学工程学院学术委员会的陈院士。
冯静没有废话,直接将一份新的捐赠意向书推到了桌子中央。
意向书简明扼要:这一百万,静心科技照捐不误。但用途变了。
其中五十万,设立“砺学”科研种子基金,专门资助那些有创意但资历浅的研究生和青年教师;另外五十万,设立“明德”助学金,不只看成绩,更看重品行和公益实践。
并且,谢绝任何铺张的仪式。
“‘砺学’是为了磨练真学问,给那些还没冒头的小树苗一点雨露;‘明德’取自校训,是为了不忘仁爱心。我希望这笔钱,能成为一种正向的引导。”冯静平静地解释道。
“合适!太合适了!”陈院士激动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节轻叩桌面,“冯总,您这是把钱花在刀刃上了啊!现在的年轻人,太缺这种敢于试错的种子资金了!”
洽谈出奇地顺利。临别时,陈院士紧紧握住冯静的手,感慨万千:“冯总,您给我们上了一课。”
……
回程的车上,窗外的梧桐树影飞速后退。
小赵回头,忍不住问道:“冯总,您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了吗?就这么把钱捐了?”
冯静望向窗外流动的街景,轻声道:“介意。那些伤害和背叛是真的,我也没忘。”
“但是,我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更不能因为几只苍蝇就放弃整片花园。这笔钱,不是捐给某个人,而是捐给‘善意’本身。”
手机震动,一条银行通知弹出:一百万转账成功。
紧接着,李院长的微信跳了出来:“冯总,款项已收,万分感谢。另外,田浩已于昨日办理退学,据说被柳世仁安排去了国外一所排名末流的大学‘重修’。此事已了,愿与冯总共勉。”
冯静看着屏幕,沉默了片刻。
退学,出国。看似是新的开始,实则是另一种流放。那个曾经心气颇高、想走捷径的年轻人,终究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冯静面无表情地删除了这条对话框,没有回复。
她抬起头,对司机轻声说道:“师傅,不去机场了,回医院。”
车窗外,阳光正好,一如当年那个充满希望的初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