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壶热茶,一段相声,一生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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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老全妹妹总这么单枪匹马地张罗,实在不像话。大家伙一合计,干脆成立个正式的相声队,就叫重油相声队。那会儿队里有黄天良、野笑生、冯宝华这些老先生压阵,带着我们这帮年轻人往前冲。我那时候四十出头,正是浑身是劲的年纪,而老先生们,约莫就是我现在这个七十多岁的光景。

我们的根据地,就在燕乐。在燕乐扎下根后,相声这门手艺竟在津门大地蓬勃起来,说得上是全市乃至全国全面开花,又火了一把。可老段子终究是老段子,四十五岁以下的年轻观众,大多听不惯那些老腔老调。没办法,咱得与时俱进不是?

重油相声队的场子越铺越开,千香义、明溜茶馆、大金台、燕乐,还有数不清的小园子,都留下了我们的声音。那阵火红到什么地步?一票难求!票价不贵,可观众的热情挡不住,往往是这个星期就得买下下个星期的票,提前半个月抢座都是常事。现在想想,兴许是沾了我父亲的光,观众们对我这个后辈,总带着几分格外的包容和满意。

有件事,我记了一辈子。那天场子满座,一张余票都没有,后台突然有人找我。门口来了个北京的姑娘,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位七十八九岁的老先生,看模样身子骨弱得很。姑娘和姑爷急得满头汗,拽着我往边上走,压低了声音说:“杨老师,您帮帮忙吧。我爸得了癌症,不敢让他知道,他这辈子就想听一场天津原汁原味的相声,念叨好些年了,今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却买不着票……”

这话听得我鼻子一酸,啥也没说,扭头就往后台跑。把演员休息的塑料凳子拼出三个座,沏上一壶热茶,抓了把瓜子,又寻了点萝卜干,就这么在台边给老先生支了个临时的“雅座”。那天我特意给老先生说了段《八扇屏》,他鼓掌的力气都不大,只是慢慢抬手,嘴角却一直挂着笑。看着他那满足的模样,我心里头比自己得了奖还舒坦。

临走时,姑娘和姑爷非要了我的手机号。后来有了微信、抖音,他们也没断了联系。打那以后,每年春节、中秋,北京那边准会寄来礼物。我在乎的哪是这点东西啊,我在乎的是这沉甸甸的人心。老百姓的情分,最是朴实,也最是长久。

后来老先生又来过几次天津,我却总不敢多问他的身体。直到有一回,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翼翼地打听。结果姑娘红着眼眶说,上次听完相声回家,不到半个月,老人家就走了。我当时肠子都悔青了,真不该问,真不该啊。

这些年,我和这家人成了最好的朋友。我总在想,要是老人家还在,我一定要再给他说一段我最拿手的“靶杆”,把这辈子的能耐都使出来,让他听得过瘾。可这心愿,终究是落空了。

也是凭着对相声的这份酷爱,我卯足了劲参加了第一届相声大奖赛,还拿了奖。站在领奖台上,我心里头透亮,这辈子能和相声绑在一起,没白活。

年岁不饶人,身体渐渐跟不上了,我也就基本不登台演出了。但我从没离开过这个舞台,从没离开过这群说相声的伙计。燕赵之地的相声团队,不管哪家,只要临时缺人,一个电话打过来,甭管是演员路上出了岔子,还是家里有急事来不了,我立马抄起大褂就往剧场赶。帮着救场,分文不取。我爱这门手艺,不是爱它能换来多少票子,相声于我,早就是刻在骨子里的念想,是一辈子的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