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房子后来变得很安静,尤其是清晨。以前,总有笑声从里面传出来,爽朗,不遮不掩。可从那天起,就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他们说,是家里人早上推开门,才发现她已经走了。躺在床上,身子都凉了,没了呼吸。那年她46岁。
一个在电视上逗笑了那么多人的角儿,就这么没了。消息传出来,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官方说的是心脏病,来得急。但私底下,猜什么的都有,越传越玄乎。这事儿就像一团迷雾,笼罩了十几年。
直到十三年后,一个男人站了出来,把这团雾给吹散了点。这人叫何庆魁,是她的情人,也是最懂她的人。他说,她的死,跟一句谎话有关系。一句为了让他安心的谎话,最后却要了她的命。
这究竟是句什么样的谎话?
事情要倒回2005年8月。那时候,何庆魁家里出了大事,他在广东的大儿子,因为车祸没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他整个人都垮了,马上从长春赶回吉林老家办丧事。
高秀敏心里急,想跟着去,陪着他。可何庆魁拦住了。他知道她心脏一直不太好,怕她跟着一起伤心,身体再出什么问题。他就劝她:“你别去了,在家好好歇着,我处理完就回来。”
为了让悲痛中的他放心,高秀-敏就撒了个谎。她跟他说,自己也马上要去太原参加活动,拍新戏,让他别惦记。
就是这句“我去太原”,成了她生命里最后的一句话。他信了,以为她有工作要忙,有人陪着。他不知道,她其实哪儿都没去,就一个人留在了长春的家里。她可能想着,等他情绪好一点,自己再悄悄出现,给他个支撑。
可她没等到那个时候。
她有个毛病,睡觉的时候爱打呼噜。这不是普通的打鼾,有时候会突然一下就没声了,憋住气,医学上叫“睡眠呼吸暂停”。这毛病,挺危险的。
以前何庆魁在身边的时候,夜里总会留意着。听到她呼吸不对劲了,就推推她,帮她翻个身,让她喘过那口气。可那天夜里,他不在。屋子里,只有她自己。
那一夜,她就真的没喘过那口气。等第二天早上被发现,一切都晚了。法医后来推断,她不是死于心脏病突发,而是夜里睡着的时候,呼吸暂停时间太长,给活活憋死的。
何庆魁在老家办完儿子的丧事,刚缓过一口气,就接到了她的死讯。几天之内,先是儿子,再是爱人,天塌了一样。他疯了一样赶回长春,看到的,只是一个冰冷的灵堂。
后来他无数次地跟人说,要是早知道她一个人在家,就算天上下刀子,他也会赶回去。或者,至少会打个电话问问。可那个善意的谎言,把最后一点机会都给堵死了。这就是他心里压了十三年的石头,一句谎,一条命。
他们俩这辈子,就是绑在一起的。
认识高秀敏之前,何庆魁肚子里有东西,会写本子,但没人看得上。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最难的时候,在菜市场支个摊子卖鱼。那股子鱼腥味,好像把他身上的才华都给盖住了。
高秀敏那时候已经是有点名气的二人转演员了。她偶然看到了何庆魁写的一个叫《谁娶谁》的本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觉得这人是个天才,到处推荐他,甚至自己掏钱出来排练。这戏一演,就火了,还得了奖。
何庆魁的人生,就这么被她从鱼摊上给拽了出来,调进了剧团当了专业编剧。他对她,是感激。她对他,是欣赏。两个人你看我好,我看你好,日子一长,就不只是事业上的伙伴了。
但那时候,他是有家的。
他的妻子叫张艳茹,一个人在老家拉扯孩子,过得也苦。高秀-敏和何庆魁的事,她不是不知道。但她没吵没闹,就那么忍着。她跟朋友说,她信他,他早晚会回家的。
高-秀敏为了能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把自己那段不怎么幸福的婚姻给结束了。可何庆魁那边,因为对老婆孩子的愧疚,一直没离。三个人,就这么维持着一种外人看不懂的平衡,一过就是十几年。
那十几年,也是他们事业最辉煌的时候。何庆魁的笔,好像就是为高秀敏长的。他写的《拜年》、《卖拐》、《卖车》,那些后来在春晚上家喻户晓的小品,都是“铁三角”——赵本山、范伟、高秀敏——的代表作。
高秀敏在台上的那种爽快、泼辣,那种带着点小算计又憨得可爱的劲儿,活脱脱就是何庆魁笔下走出来的人物。可以说,没有何庆魁,就没有舞台上那个深入人心的高秀敏。反过来,没有高秀敏,何庆魁的本子也只是纸上的字。他们俩,是互相成就。
她的突然离去,不光是他一个人的悲剧。那个火遍大江南北的“铁三角”,也从此散了。她走了之后,赵本山身边再也没找到那么合拍的搭档,春晚的小品也变了味儿。何庆魁更是没了心气,很长一段时间都写不出东西,慢慢地,就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
后来,他回到了原配妻子张艳茹的身边。像是应了她当年的那句话,他终究还是回家了。只是这个家,回得太沉重了。而高秀敏,那个在舞台上给无数人带来过笑声的女人,永远地留在了46岁。她的一生,就像她演的小品,开头是热闹的喜剧,结尾却是一声让人喘不过气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