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遇害,是美国电影的重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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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莱纳遇害,凶手可能是儿子,这件事这几天震惊了好莱坞。

罗伯·莱纳、妻子米歇尔·辛格、儿子尼克·莱纳


在警方结案之前,案件本身我们就不置喙了,想来说说莱纳本人。

他的名气,或许不是超级大,他在业内,也没有斯皮尔伯格或者斯科塞斯那样大的影响力。但他的作品,真的是如雷贯耳,一大堆都接近豆瓣9分。

他对美国大众文化潜移默化的持久塑造力,在好莱坞很少有人能及。

罗伯·莱纳于1947年出生于纽约布朗克斯的一个犹太演艺世家。他的父亲卡尔·莱纳是美国电视黄金时代的奠基人之一,不仅是传奇节目《你的表演秀》的核心编剧和演员,更是经典情景喜剧《迪克·范·戴克秀》的创作者。

卡尔·莱纳与罗伯·莱纳

这种名门之后的身份对莱纳早期的心理构建产生了深远影响。他在比佛利山高中就读期间,周围充斥着好莱坞的精英子弟,但他始终在寻找独立于父亲之外的身份认同。

莱纳曾多次在采访中提到,他父亲最初并不认为他有趣,这种来自父权的审视成为了他终身创作动力的源泉之一。这种渴望获得认可的焦虑,后来在他的电影中转化为对父子关系、男性友谊以及自我价值实现的反复探讨。

莱纳并没有直接利用父亲的人脉轻松上位,而是选择了在传统的电视编剧体系中磨练技艺。他早年与史蒂夫·马丁搭档,为喜剧撰写剧本,这段经历让他置身于60年代末反文化运动的前沿。这一时期的历练让他明白,喜剧不仅仅是笑料的堆砌,更是对社会现实的尖锐回应,这一理念贯穿了他日后的导演生涯。

1971年,罗伯·莱纳迎来了职业生涯的第一个转折点:在诺曼·利尔制作的情景喜剧《全家福》中饰演阿奇·邦克的女婿迈克尔·斯蒂维克,也就是著名的「肉头」。

《全家福》(1971)


要理解莱纳的文化价值,首先必须理解「肉头」这一角色的社会学意义。在越战泥潭、水门事件以及民权运动余波未平的70年代美国,《全家福》是美国家庭矛盾的缩影。卡罗尔·奥康纳饰演的阿奇·邦克代表了二战一代的保守主义、种族偏见和固步自封;而莱纳饰演的斯蒂维克则代表了婴儿潮一代的自由主义、激进、反战以及对传统的解构。

莱纳并没有将这个自由派知识分子塑造成完美的道德楷模,而是赋予了他知识分子的傲慢、急躁以及某种程度上的伪善——他虽然嘴上谈论平等,却常常忽视妻子格洛丽亚的需求。这种复杂性使得「肉头」不仅仅是一个喜剧陪衬,而是成为了那个时代分裂的美国的真实写照。

在《全家福》的八年间,莱纳并未止步于表演。他将摄影棚视为电影学院,密切观察诺曼·利尔如何处理极具争议的社会议题,如种族歧视、强奸、同性恋,以及卡罗尔·奥康纳如何捍卫角色的完整性。奥康纳即使面对制片人的压力,也坚持如果剧本不符合阿奇·邦克的逻辑就拒绝出演。

这一课对莱纳影响深远:角色的真实性必须优于廉价的笑点。该角色为莱纳赢得了两座艾美奖,但也成为了他职业生涯的枷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公众无法将罗伯·莱纳与「肉头」区分开来。

这种被定型的恐惧,迫使他必须在导演领域取得无可辩驳的成功,才能重塑自己的公众形象。这种紧迫感,解释了为何他在转型初期会如此大胆地尝试不同的电影类型。

1984年至1992年间,罗伯·莱纳执导了七部电影:《摇滚万万岁》《校门外》《伴我同行》《公主新娘》《当哈利遇到莎莉》《危情十日》《义海雄风》。

这一系列作品不仅在票房和口碑上取得了巨大成功,更重要的是,每一部作品都在某种程度上重新定义了其所属的类型片。

《摇滚万万岁》横空出世时,主流观众对伪纪录片这一概念几乎一无所知。莱纳与克里斯托弗·格斯特、迈克尔·麦基恩和哈里·希勒合作,创造了一种全新的喜剧语言。莱纳采取了极其冒险的制作方式。他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剧本,只有一个详细的故事大纲。所有的对话都是演员在现场即兴发挥的。

《摇滚万万岁》


这种方法捕捉到了极其真实的尴尬感和自发的幽默感,这在当时由剧本驱动的好莱坞喜剧中是闻所未闻的。莱纳亲自出演导演马蒂·迪伯吉,这个角色的存在不仅是为了推动剧情,更是为了模仿当时流行的摇滚纪录片中那种自我陶醉的导演风格。

通过这种元叙事手法,莱纳不仅嘲讽了过气的重金属乐队,也解构了纪录片本身的真实性。这部电影不仅被美国电影学会列为百大喜剧之一,更在2002年被选入National Film Registry。

如果说《摇滚万万岁》展示了莱纳的幽默感,那么改编自斯蒂芬·金中篇小说《尸体》的《伴我同行》则揭示了他的灵魂。这是莱纳乃至整个80年代美国电影中最深刻的成长叙事之一。

《伴我同行》


在80年代中期,美国银幕上充斥着史泰龙和施瓦辛格式的硬汉形象。莱纳反其道而行之,聚焦于四个处于青春期前夕的男孩。他敏锐地捕捉到了男性在被社会规训变得冷漠和坚强之前,那最后一段允许流露情感、允许哭泣、允许互相拥抱的时光。影片中最著名的一句台词,「我后来再也没交到像十二岁时那样的朋友了」,成为了对男性成年后情感孤立状态的普遍哀叹。

莱纳在选角上展现了惊人的直觉,尤其是选择瑞凡·菲尼克斯饰演克里斯·钱伯斯。菲尼克斯当时自身破碎的家庭背景,赋予了角色一种超越年龄的沧桑感和悲剧色彩。莱纳在指导过程中,利用演员真实的性格特质来塑造角色,例如利用科里·费尔德曼当时与父亲的紧张关系来激发其角色的愤怒。

这种导演技巧使得四个男孩之间的化学反应极其真实。斯蒂芬·金通常对自己作品的改编电影持批评态度,但在观看完《伴我同行》的私人放映后,他不得不离开房间平复情绪,并在回来后告诉莱纳,这是基于他作品改编的最好的电影。这证明了莱纳在把握情感内核方面的精准度。

威廉·高德曼的小说《公主新娘》曾被视为不可拍摄,因为它在真诚的童话叙事和愤世嫉俗的元小说评论之间不断跳跃。

《公主新娘》


莱纳通过引入「祖孙共读」的框架结构,完美解决了这一难题。莱纳利用彼得·法尔克饰演的爷爷和弗莱德·萨维奇饰演的孙子之间的互动,作为观众情绪的调节器。当故事中的浪漫情节变得过于甜腻时,孙子会打断并表达不满,代表了现代观众的怀疑态度;当情节变得过于惊险时,爷爷会进行安抚。

这种结构允许电影既是童话,又是对童话的解构。影片中的台词已经融入了美国流行文化的血液。这部电影展示了莱纳制造「舒适电影」的能力。

与编剧诺拉·艾芙隆合作的《当哈利遇到莎莉》是莱纳对浪漫喜剧类型的一大贡献。

《当哈利遇到莎莉》


这部电影深受伍迪·艾伦《安妮·霍尔》的影响,但在情感上更加温暖和普世。电影的核心命题是男人和女人因为性的存在而无法成为朋友,这引发了全社会的热烈讨论。

莱纳将自己离婚后的单身经历贡献给了哈利这个角色,而艾芙隆则赋予了莎莉女性的视角。这种视角的平衡使得电影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真实展现了两性思维的差异与碰撞。

那场著名的「假装高潮」戏码不仅是喜剧史上的巅峰,更是一次激进的女性主义表达。在主流商业电影中,公开讨论女性性满足的表演性质是极为罕见的。这一场景打破了关于性愉悦的禁忌,以一种幽默而非说教的方式让男性观众直面女性的真实体验。

穿插其中的老年夫妻访谈为哈利和莎莉的分分合合提供了某种永恒的对照。这些片段暗示,尽管现代恋爱充满了神经质的焦虑和试探,但持久的爱情依然是可能的。这种结构将一个具体的都市爱情故事提升到了人类普遍情感体验的高度。

为了执导《危情十日》这部心理惊悚片,莱纳深入研究了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的作品。他意识到,恐惧不来自血腥,而来自对空间的幽闭恐惧症式处理和对物品的特写。

《危情十日》


凯西·贝茨因此片获得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这不仅是演员的胜利,也是莱纳作为「演员导演」能力的最高证明——他能够指导演员在极其极端的类型片框架内展现出人性的复杂。

《义海雄风》是莱纳连胜的终点,也是他在商业片领域的巅峰。与艾伦·索金的合作为电影注入了像机枪扫射般密集的对话。莱纳的视觉风格虽然通常被认为是隐形的,但在法庭戏中,他通过精确的机位调度和构图,强化了汤姆·克鲁斯与杰克·尼科尔森之间的权力博弈。那句「你担当不起真相!」不仅是影史金句,更触及了美国社会关于军事强权与民主法治之间永恒的张力。

《义海雄风》


在讨论电影作者论时,罗伯·莱纳常常被忽视。然而,莱纳拥有一种极其珍贵的隐形美学。莱纳坚信导演的职责是服务于故事,而不是炫技。他的镜头语言通常极其干净、实用,避免使用会让观众意识到摄影机存在的花哨运镜。

在喜剧中,他偏爱中景和全景,给演员留出足够的空间进行肢体表演和互动,而不是通过快速剪辑来制造笑点。

作为演员出身的导演,莱纳深知表演的脆弱性。他在片场创造了一种极为安全的氛围,允许演员尝试、失败并最终找到角色的真谛。在拍摄《当哈利遇到莎莉》时,为了让梅格·瑞恩放松,莱纳甚至不惜亲自在满座的餐厅里演示「假装高潮」的戏码,这种毫无架子的同理心使得他能够从演员那里挖掘出职业生涯最佳的表演。

罗伯·莱纳与梅格·瑞恩在《当哈利遇到莎莉》的片场


除了导演作品,莱纳作为制片人的影响力同样巨大。1987年,他与合伙人共同创立了城堡石娱乐公司,该公司的商业模式和文化理念对90年代的好莱坞产生了深远影响。

城堡石的名字源于斯蒂芬·金小说中的虚构城镇。莱纳的目标是建立一个不受大制片厂高管干扰的避风港,公司的宗旨是拍摄高质量的电影,无论盈亏。这种理念吸引了大量顶尖人才,使得城堡石在90年代制作了一系列既有商业价值又有艺术水准的作品,如《肖申克的救赎》《绿里奇迹》《爱在黎明破晓前》。

城堡石最赚钱的赌注并非电影,而是情景喜剧《宋飞正传》。

《宋飞正传》


1989年,当NBC对这部关于「无所事事」的剧集持怀疑态度时,莱纳和他的合伙人坚定地支持了拉里·大卫和杰瑞·宋飞。《宋飞正传》后来成为历史上最成功的电视剧之一,其巨大的重播收入为城堡石提供了雄厚的资金流,使得莱纳能够以此来补贴那些高风险的艺术电影。

长期以来,西方主流影评界倾向于采用一种线性衰退的叙事来描述莱纳的后半段生涯,认为他在《美国总统》之后便陷入了平庸主义的泥潭,作品逐渐丧失了早期的锐利与创新,转而沉溺于感伤主义和陈旧的套路之中。

《美国总统》


然而,这种衰退论往往忽视了莱纳后期作品在文化社会学、跨文化传播以及特定类型片如老年题材领域的独特价值。

要理解莱纳后期作品风格的保守化,必须首先考察他背后的制片机制。

1993年特纳广播公司收购城堡石,以及随后的1996年时代华纳并购特纳,从根本上改变了这家公司的基因。

随着并入华纳兄弟的体系,城堡石失去了独立绿灯权。到了2000年代初,由于《普鲁托·纳什》等非莱纳执导影片的巨额亏损,华纳兄弟对城堡石进行了严厉的重组,裁减了大量员工,并实际上将其降级为一个单纯的制作厂牌而非独立运作实体。

这种产业环境的剧变直接反映在莱纳的作品中。90年代末至2000年代初,他失去了曾经拥有的顶级编剧资源如艾伦·索金、威廉·高德曼的优先匹配权,也不再拥有充裕的试错成本。

这迫使他在题材选择上更加保守,倾向于选择那些看似安全、实际上却缺乏新意的中等成本浪漫喜剧,如《亚历克斯与艾玛》《流言蜚语》,试图复制早期的成功模式以应对来自制片厂的业绩压力。这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他后期作品在艺术上的停滞。

1995年的《美国总统》通常被视为莱纳黄金时代的尾声。该片由艾伦·索金编剧,尽管在形式上是一部政治背景的浪漫喜剧,但其内核依然延续了莱纳早期作品中那种机智、快速对白驱动的叙事风格。

《美国总统》


值得注意的是,这部电影实际上成为了后来著名的电视剧《白宫风云》的孵化器。索金在撰写《美国总统》时积累了大量未使用的素材,许多情节、对白甚至角色的原型直接被移植到了后来的《白宫风云》中。

《白宫风云》第一季


然而,这种成功在莱纳随后的生涯中未能延续。虽然索金的剧本保证了《美国总统》的智力密度,但莱纳似乎开始过度依赖这种「边走边谈」的模式,忽略了影像语言的革新。当他后来失去索金这样的顶级编剧加持时,作品的骨架便显得格外脆弱。

进入21世纪,莱纳试图通过《亚历克斯与艾玛》和《流言蜚语》重振在浪漫喜剧领域的权威,但这两次尝试均以失败告终。

在《亚历克斯与艾玛》中,莱纳试图通过「戏中戏」的结构,让作家与速记员的故事交织着作家笔下的小说情节,这样来增加叙事的层次感,但是失败了。

《亚历克斯与艾玛》


《流言蜚语》则是一次更为尴尬的尝试。影片试图以此前经典的《毕业生》为互文背景,讲述《毕业生》故事原型的后代的生活。这种元电影的设定本应充满趣味,但在执行上却显得逻辑混乱,充满了情节漏洞。莱纳接替被解雇的泰德·格里芬执导该片,说明这并非一部作者驱动的作品,而是一次救火式的行活。

《流言蜚语》


这两部影片的失败,标志着莱纳已经失去了对当代观众情感节奏的敏锐捕捉,他的浪漫喜剧观念仍停留在80年代,却未能适应新千年的审美需求。

在莱纳后期备受争议的作品序列中,2007年的《遗愿清单》是一个无法忽视的异数。尽管影评界对其评价并不高,但该片在全球范围内取得了巨大的商业成功,票房超过1.75亿美元。

《遗愿清单》


更为重要的是,这部电影创造了一个深远的文化遗产,也就是「遗愿清单」这个词汇。语言学研究表明,在电影上映之前,「遗愿清单」这一短语并未在英语中广泛使用,甚至可能完全是由编剧贾斯汀·扎克汉姆为电影所创造的。

电影通过杰克·尼科尔森和摩根·弗里曼两位老戏骨的演绎,将「死前要做的愿望清单」这一概念固化为一个具体的文化符号,并迅速渗透到全球大众心理中,引发了一场关于如何面对死亡和「体验式生活」的全球讨论。

尽管在文化影响力上取得了胜利,但《遗愿清单》在艺术批评层面却暴露了莱纳后期导演风格的核心问题:对现实痛苦的糖衣化处理。著名的影评人罗杰·伊伯特作为癌症患者,对该片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他指出,电影对癌症晚期患者的描绘完全脱离现实,不仅在体能上不切实际,怎么可能让两个垂死之人攀登珠穆朗玛峰,更在情感上显得虚假。伊伯特认为,真实的临终体验往往充满了琐碎的痛苦和对尊严的挣扎,而非一场豪华的全球旅行。

莱纳在处理这一题材时,选择了好莱坞最传统的「搭档喜剧」模式,利用明星光环和异域风光来稀释死亡的沉重。这种策略确立了他后期制造温情的主要路线。他不再像《伴我同行》时期那样去触碰成长的残酷,而是转向了一种更安全、更易被大众消化的情感抚慰。

2010年的《怦然心动》是莱纳后期生涯中最具价值的作品。这部青春片在北美上映时并未引起太大反响,票房惨淡,甚至未能获得广泛的院线排片。美国主流影评界倾向于将其视为莱纳对自己经典作品《伴我同行》的一次拙劣模仿,认为过于甜腻、怀旧滤镜过重。在烂番茄网站上,该片常年徘徊在及格线边缘,被视为一部针对低龄市场的平庸之作。

《怦然心动》


与北美的冷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怦然心动》在中国及部分亚洲地区获得了近乎「神作」的崇高地位。豆瓣评分9.1,评分人超过200万。

为什么有这种反差?

莱纳在片中采用了独特的双重视角叙事,交替展示男主角布莱斯和女主角朱莉对同一事件的内心独白。这种源自原著的结构,虽然在美国评论家看来略显繁琐,但在中国观众眼中却极具吸引力。

含蓄的东亚文化使得观众对于内心戏的细腻剖析有着天然的偏好。这种结构像是一把解剖刀,清晰地切开了男女思维的差异,被许多观众视为理解异性心理的教科书。女主角与由于家庭压力而显得懦弱的男主角形成鲜明对比。在中国社会普遍存在的教育焦虑背景下,朱莉的家庭成为了中国家长和年轻女性向往的理想教育范本。

还有一个隐秘的心理是,中国处在快速城市化的社会转型期,莱纳镜头下那个50年代美国小镇的乌托邦景象,提供了一种强烈的心理代偿。这种怀旧感虽然是对美国过去的怀旧,却意外地填补了中国观众对于逝去纯真年代的渴望。

还有一个原因是,《怦然心动》在中国英语教学界也取得了统治地位。

由于影片对白清晰、语速适中、词汇地道且贴近生活,少有俚语或暴力词汇,它成为了中国各类英语培训机构、学校课堂的首选视听素材。这种推广延长了影片的生命周期,使它成为一代又一代中国学生的集体记忆。

在《遗愿清单》之后,莱纳继续深耕老年题材,推出了《贝拉的魔法》和《情到自然明》。这两部影片与《遗愿清单》共同构成了莱纳后期的「暮年三部曲」。

《贝拉的魔法》


在这些作品中,莱纳试图探讨衰老、孤独、丧偶以及代际隔阂等沉重议题,但他选择的处理方式依然是轻盈的、喜剧化的。

这一时期的莱纳作品,展现了一种顽固的人文主义。他坚持拍摄关于普通人、特别是老年人情感生活的电影。虽然这些电影在艺术上常被诟病为过于甜蜜,但它们填补了市场对于中老年内容的空白。莱纳坚持认为,无论年龄多大,人依然拥有爱、被爱以及获得救赎的权利,这种价值观贯穿了他后期的所有作品。

《情到自然明》


如果说莱纳后期的其他电影都在试图构建温情的幻想,那么2015年的《成为查理》则是他唯一一次撕开伤口,直面残酷现实的尝试。

《成为查理》


这部电影由莱纳的儿子尼克·莱纳参与编剧,故事直接取材于尼克青少年时期与毒瘾斗争的经历,以及他与父亲之间长期紧张、甚至破裂的关系。

在影片中,父亲大卫·米尔斯是一位从演员转型为政客的名人。这个角色被普遍认为是罗伯·莱纳的半自传投射。影片尖锐地描绘了一位更在乎公众形象、民意调查和选举结果,而非儿子生死的父亲。大卫·米尔斯在竞选州长期间,将儿子的毒瘾视为政治负资产加以掩盖,甚至强行将其送入环境恶劣的康复中心。

莱纳拍摄此片被外界解读为一种试图修复父子关系的家庭治疗。他让儿子撰写剧本,自己在导演椅上重演这段痛苦经历,并在片场与儿子进行激烈的创作博弈。这种程度的自我暴露在好莱坞导演中是极罕见的。

然而,这部电影在2025年因为这场弑父悲剧,而被赋予了令人心碎的新意义。

现实悲剧使得《成为查理》变成一个关于失败救赎的黑色预言。电影的结局虽然并非大团圆,但暗示了父子关系的某种缓和与希望,主角查理最终通过脱口秀找到了自我表达的出口。

莱纳曾在采访中表示,电影的结局是充满希望且诚实的。现实的结局却走向了最黑暗的深渊。

他在电影中试图用爱、理解和艺术创作,来解决毒瘾和家庭裂痕,但他岂能想到,现实中人内心世界的复杂程度,实在是远超过剧本的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