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颐和园，银杏一落，整条长廊就黄得发烫。他穿着洗得发软的藏青夹克，走路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得实。敬老卡在口袋里微微发硬，刷闸机时声音轻得像叹气。昆明湖面浮着几片叶子，他盯了半分钟，没拍照，也没发朋友圈——那年父亲节他只写了十个字：“父亲去了，儿子丢了，取消罢了！”没配图，没解释，连标点都懒得打全。可这十个字，比他主持六年春晚说过的所有话都重。
你要是翻他早年的履历，真会觉得命运挺爱开玩笑。1985年，他第四次高考，考进北京广播学院播音系，全省专业第一。前三年全落榜，最后一次坐在考场里，手心全是汗，答题卡填得比写遗书还认真。后来在农影中心主持《大地三百六十度》，讲麦子怎么拔节、牛怎么配种，硬是讲出了温度。1994年央视青赛拿金奖，台下坐着白岩松、敬一丹，他上台时膝盖有点抖，但说完第一句，就稳住了。
2006年他第一次站上春晚舞台。朱军递话筒，周涛笑眼弯弯，李咏在后台塞给他一颗糖，说“别绷着”。那会儿没人问他感情，只追着问董卿是不是真拒过他三次求婚。他从不接话，只低头理领带。直到2020年5月20日，他发了张婴儿小脚丫的照片，底下评论炸了——原来结了婚，孩子都五个月了。他悄悄把妻子名字打码，连儿子出生医院都没提过一次。
可家这个字，对他来说好像总在倒计时。2022年父亲走前，反复问护士：“我孙子……真去美国了？”没等到答案。第二年母亲也走了。家里那张全家福，儿子还不到一岁，现在算算，已经快三岁了——2000多天，他没抱过，没哄过，连视频都没连上过一次。听说人在纽约，可纽约有八百万人，哪一栋楼哪一扇窗，他不知道。
前两天我在郑州二七塔附近，看见他替老家小学募捐。穿件旧羽绒服，话不多，但接过孩子递的画，他蹲下来，平视着说“画得真好”。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爸爸我想你”，他没说话，只摸了摸孩子头，转身时口罩上洇开一小片湿。
风一吹，长廊上的银杏又掉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