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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宋南星刚走出机场就被几个记者团团围住。
“网传陪岑薇产检的男子到底是不是你的丈夫?”
“霍太太,霍先生近日推掉了所有工作称要休息一段时间陪家人,但没有人看见霍先生陪过您一次,霍先生是否把所有休息时间都拿去陪岑薇了?”
“您和霍先生的婚姻是否早如外界传言那般,名存实亡?”
南星往左走被拦下,往右走被堵住。
最后她立在原地,摘下口罩,一张白皙的脸上却不见愠怒,只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淡笑。
“名存实亡这个说法太保守了,”南星说,“我和霍昀霄准备离婚了,他要陪谁产检,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记者们统统瞪大眼睛,像是完全没有料到南星竟然爆出这么一个大新闻,都当场傻眼。
南星还嫌热闹不够大,笑了下,“怎么,你们不是喜欢问?这点儿消息都消化不了了?那还问什么?让开,我要回家。”
这下没人拦她了。
宋南星走出机场,深吸一口气,海城的冬天总是闷闷的,一点儿阳光也没有,阴恻恻的,她很不喜欢。
她拦下一辆车,回了壹号皇庭。
霍昀霄直至次日下午才给她打电话,“回来了?怎么不跟我说?”
宋南星握着手机,没说话。
电话那头没多说什么,只道,“晚上去老宅吃饭,我还有个会,时间来不及,一会儿我让秦宇来接你。”
霍昀霄消失了一周,一周没回家,她昨天看到新闻才知道,他一直在陪岑薇。
今天终于有消息了,却是先去了公司。
所以在霍昀霄的价值排序里,公司大于她,岑薇大于公司。
宋南星坐在沙发上,轻笑了一声,挂断电话。
这是她和霍昀霄结婚的第四年。
人人都说她命好,说她走了八辈子的狗屎运,一个管家的女儿,竟然和豪门雇主的少爷修成正果。
他们还说,如果不是当初霍昀霄和她结婚,她早就被岑家人弄死了。
毕竟岑家唯一的少爷岑寂,是为了救她而死的。
所以霍昀霄不管怎么赔偿岑寂的妹妹岑薇,都是理所应当。
而南星不能闹,不能吃醋,不能有任何意见,因为霍昀霄对岑薇好,都是在替南星还债。
还岑家的债。
宋南星欠岑薇,欠岑家,一辈子。
南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屏幕上播放着毫无营养的综艺,嘉宾们都在哈哈大笑,南星却只觉得吵。
就算觉得吵,她也没有关掉电视。
因为那是这个偌大空旷的家,唯一能发出的声响了。
不知过了多久,秦宇的车停在外面,敲门,“太太,霍总让我来接您去老宅吃饭。”
南星很想说,她不想去。
但她还是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包,出了门,上了秦宇的车。
秦宇开的是霍昀霄的车,车上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南星每次闻到这个香味都想吐。
岑薇最喜欢玫瑰花。
南星把窗户落下来,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等到了霍家老宅,南星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冷风吹得有些面瘫了。
她走进霍家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迎面就是一巴掌。
南星的脸生生歪到了一边,却感觉不到什么疼痛。
多亏刚才吹了那么久的冷风,麻木了,不疼。
“伯母,你有话好好说,别打人啊。”岑薇挺着肚子走上前,拉住霍昀霄母亲冉容的手,搓了搓,“手疼不疼?”
冉容看见宋南星就来气,“你是不是有病?宋南星,我们霍家真是欠你的,这几年让你养尊处优,给你脑子养坏了是不是?你跟记者胡说八道什么?要离婚?”
“笑话!”冉容喘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但凡有这个本事敢离婚,我一定去霍家祖坟烧高香!你以为我不想昀霄跟你离?我做梦都盼着!我这么多年吊着一口气没死,就是等着昀霄甩了你这个扫把星!”
说着,冉容一巴掌又抬起来。
宋南星没躲。
岑薇惊呼,“伯母,别打人。”
可她完全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只是光说。
这一个巴掌最后还是没落在南星脸上,被秦宇挡下来了。
最开始的一巴掌太过于猝不及防,秦宇都没反应过来,这次他提前做了准备,拦下了。
冉容瞪着秦宇,“你是帮霍家还是帮这个女人?”
秦宇说:“夫人,霍总要是知道太太被您打,一定会不高兴的。”
冉容放下手,冷笑。
“昀霄不过是看在以前的情面上娶她罢了,还真以为他多心疼她不成?”
说完,冉容瞪了南星一眼,走回客厅。
岑薇还站在南星面前,宽慰她,“星星,你别生伯母的气,她也是因为太生气了。昨天晚上昀霄哥接到你说要离婚的消息,本来都要睡了,一个人赶回公司紧急公关,早上才把消息全部买断没传播出去,熬了一整晚呢。”
“岂止!”冉容坐在沙发上继续说,“薇薇因为担心昀霄,陪着昀霄一起去了公司,没休息好,差点动了胎气。要是薇薇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宋南星,你是不是还要岑家为你搭上一条命,你以为你有几条命够赔给岑家的?”
岑薇和冉容的重点在她跟记者说离婚。
而南星的重点在,昨天晚上,霍昀霄和岑薇待在一起,一整晚。
可她此刻没有发火的权利。
因为只要提到岑家,提到那条命,宋南星就像是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罪人一样。
任凭她满腔怒火和委屈,也没有任何发言的权利。
岑寂为她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当年岑家要她一命还一命,若不是有霍昀霄挡在她面前,她走不出岑家的门。
她当时以为她获得了新生。
而后才知道,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
宋南星启了启口,话还没到嘴边,就听见岑薇说:“昀霄哥,你这么快就来了,公司的事忙完了吗?”
听上去,岑薇更像是一个关心丈夫工作忙不忙的妻子。
宋南星背对着霍昀霄,没有回头。
霍昀霄的手抚上她的肩,嗓音沉沉的,“站在这里干什么?换鞋进去啊。”
“进来个屁!这里没人欢迎她,让她自己走!”冉容怒道。
宋南星“哦”了一下,“那我走了。”
她转身,抬眼看向霍昀霄,确实是熬了一个晚上,他眼底满是乌青,她并不心疼。
反正他有人陪。
南星说:“你让我来,我来过了。我走了。”
第2章
宋南星看了一眼霍昀霄开来的车。
粉色玛莎拉蒂,岑薇的。
她勾唇笑了下,跟秦宇说:“秦宇,麻烦你送我回去。”
“那霍总……”秦宇看向霍昀霄。
没等霍昀霄说话,南星便说:“他有车回,反正一会儿他肯定要先送岑大小姐回家。”
霍昀霄看着她有些倔强的侧脸,薄唇微微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他跟秦宇说:“你先送太太回去。”
又拉过南星的手腕,“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我吃过饭就回来。”
南星又笑了下,躲开他的手,兀自钻进了车里。
秦宇开着车走了。
引擎声渐渐消失,霍昀霄这才重新回头,走进老宅。
冉容更生气了,“她在发什么大小姐脾气?这个地方是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霍昀霄拧眉,“妈,这是她的家,她当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冉容冷哼,“这个宅子姓霍,她姓霍吗?”
霍昀霄:“那您也不姓霍,不也住在这吗?”
“……”冉容快要气红了脸,“霍昀霄!有你这么跟妈妈说话的吗?!”
霍昀霄坐在沙发上,熬了一整个晚上,加上南星方才冷淡的态度,他的心情实在算不上很好,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也染上倦意。
“妈,您别为难南星。”他说,“她是我老婆,您就算做不到爱屋及乌,至少也不能欺负她。刚才是您让她走的,她走了您又不高兴,她到底要怎么做您才高兴?”
冉容:“她跟你离婚我就高兴了!”
离婚两个字,像是忽然触到了霍昀霄的逆鳞。
他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眸中有些阴鸷,下颌线绷紧,周遭的气场都冷了下来。
他站起身,看向自己的母亲。
“妈。”他语气温和,但音色很冷,“离婚这两个字,可以作为我和南星之间打情骂俏的夫妻情趣,但除她之外,其他人不可以随便说。”
包括冉容,也是“其他人”。
冉容和岑薇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了。”发话的是之前一直默不作声的霍家老爷子霍东庭,“你妈也没别的意思,南星那孩子脾气大,被你惯坏了,你回去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既然是你们夫妻之间的情趣,就不要去记者面前乱说。”
霍昀霄淡淡垂眸。
他这段时间确实太忙,冷落了她,她不过是生气了,他能理解。
但他没想到,南星会在记者面前说离婚。
霍昀霄轻叹口气,没再坐下,“我回去了。”
“不吃饭吗?昀霄哥。”岑薇上前问道。
霍昀霄回头,“你昨天晚上去我公司了?”
岑薇一怔,“没……没有啊。”
他皱眉,“那为什么妈说你不放心我,陪着我一起去的公司?”
岑薇看了冉容一眼,才说:“哦,我担心你状态不好,毕竟照顾了我一整天,所以跟着去了你公司楼下的咖啡厅,想着万一你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
霍昀霄眉心拧得更深了,“我有什么忙是你能帮得上的?”
岑薇面色僵了僵。
冉容见状不满道,“昀霄,怎么说话的,薇薇也是担心你。”
“比起我,她的状态似乎更让人担心,”霍昀霄说,“下次不要做这样的事,要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我怎么跟徐行交代?”
徐行是岑薇的丈夫,这两天出差。
岑薇昨天有些不舒服,所以给霍昀霄打电话,让他陪她去趟医院。
她垂眸低声说:“我知道了,对不起昀霄哥,给你添麻烦了。”
霍昀霄看她一眼,没说话,走向玄关,“走了。”
“你不送薇薇回家?”冉容在后面追问。
霍昀霄头也不回,“徐行刚才给我来过电话,他还有半小时就到家,到时候来接她。”
-
霍昀霄回到家,南星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外卖。
综艺节目的声音开得很大,霍昀霄走上前把音量调小了一点,看着摆着她面前的食物们。
基本都担得起垃圾食品这个称号。
霍昀霄看她,“不在家吃现成的营养餐,跑回来吃这些?”
“那不是我的家。”南星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霍昀霄知道她在生气,解释道,“你知道我妈,一直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我不知道,我认识她二十多年,她浑身都是刀子,就是没看见过一块豆腐。”
霍昀霄失笑,“难不成你想吃我妈的豆腐?”
“啪”的一声。
宋南星放下筷子,冷脸看着霍昀霄。
“很好笑吗?霍昀霄。”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综艺节目的声音本来很小,但此刻非常清晰。
霍昀霄转头把电视关了。
南星问:“你关我电视干什么?”
“你以前从来不看这些嘻嘻哈哈没有营养的综艺。”
“嘻嘻哈哈怎么了,没有营养又怎么了?”南星说,“难道人就不能整天嘻嘻哈哈没有营养的活着吗?一定要去找什么所谓的生命的意义,活着的价值吗?”
宋南星劈头盖脸一阵说,霍昀霄只是安静地听她讲。
他知道她是觉得委屈。
这些年冉容总是看不上她的工作,觉得没有价值,没有意义。
他也总是建议她去考研,学习,读书。
可南星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她不喜欢读书,看见文字就打瞌睡,她只喜欢画画,她把不能说出来的,全部都画出来。
宋南星说:“活着本身,就是价值。”
霍昀霄看着她,依然沉默。
南星只觉得没趣,想笑。
这些年他总是这样,她每次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就用这样平静的目光看着她,好像一个看小孩的眼神,觉得她很幼稚,觉得她说的话都是意气用事。
久而久之,她什么也不想多说了。
她站起身想离开客厅,手腕又被霍昀霄抓住。
“干什么?放手。”南星没好气。
霍昀霄的嗓音带着怒意,“你在记者面前说离婚我都没跟你生气,你倒跟我发起脾气来了?”
南星回头,冷笑。
“那你倒是想想我为什么会跟记者说这些,麻烦你下次陪岑薇产检的时候藏严实一点,不要被记者拍到,他们不敢来问你,又跑来堵我!”
第3章
霍昀霄看见了南星脸上的巴掌印。
红红的,还有些肿。
他皱眉,语气不善,“谁打你?”
之前南星一直是用右边脸对着他的,他这才看见左脸的掌印。
南星仰头,“你说呢?”
整个海城,除了冉容,还有谁敢打霍昀霄的女人?
霍昀霄也像是明白了什么,眉眼变得很阴沉,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对不起,我不该凶你,”他说,“你应该刚才就跟我讲的。”
宋南星忍了很久的眼泪,快要忍不住了。
冉容打她她没哭,岑薇在她面前看似宽慰实则拱火她没哭,自己一个人从老宅饿着肚子回家她没哭,现在霍昀霄一句对不起,她却想哭得要命。
南星觉得自己真没用,真犯贱,打一巴掌给一颗糖的路数霍昀霄都用了十几年了,她还是回回都招架不住,缴械投降。
可她有什么办法。
她就是很想哭啊。
难道想哭也不可以吗?她的人生好像处处都是错,难道想哭也是错吗?
宋南星别过脸,把眼泪擦干。
霍昀霄拿出药箱,给她上药。
看着她的眼泪跟自来水似的往下掉,心里发紧,垂眸吻她的泪。
南星想躲,可他掐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动。
吻了好一会儿,南星的呼吸都有些乱了。
霍昀霄说:“对不起。南非的矿上没信号,走很远才能打一个电话,我想着不如早点弄完回来陪你。昨天上午到了海城,接到徐行和岑薇的电话,才陪她去了趟医院,本来忙完就想回来的。”
又冷不防收到那样的消息,他才紧急回去处理了一晚上。
宋南星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不是因为霍昀霄忙工作不理她才生气的。
也不是因为他陪岑薇生气的。
准确来说,南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和霍昀霄结婚的这三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她时常感到委屈,时常觉得生气,但细细想来,却连一个像样的理由都没有。
左不过就是霍昀霄的父母不喜欢她,岑家人总是阴阳怪气她。
但她有什么生气的资格呢?
她本来就是霍家管家的女儿,霍昀霄放弃一众豪门千金娶了她,霍家父母不高兴很正常。
岑家的大少爷因她而死,岑家不待见她,也很正常。
人人都说她命好,说她身在福中不知福,说她应该感恩戴德。
可是南星怎么也感恩不起来。
每个人看着她都像是在看一件物品,作为霍昀霄的妻子,除了冉容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但没有一个人真正把她放在眼里,提起她,他们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然后相视一笑的样子。
于是南星越来越不喜欢去参加那些所谓的宴会酒会生日会。
哪个圈子她都融入不进去。
更多时候,她都是独自一个人在家里,霍昀霄工作忙,于是她爱上了综艺节目,至少有人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也是人,不是物件。
-
“还疼不疼?”
霍昀霄温热的掌心抚摸着南星的脸颊,上完药,她的脸热乎乎的。
南星摇头,“早就不疼了。”
霍昀霄垂眸看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
打开,是一枚很漂亮的粉钻戒指。
粉钻稀有,价格昂贵,这么漂亮的工艺,这么大的克拉数,一看就价值不菲。
上个月南星和霍昀霄吵架,把结婚戒指扔了,这一枚是他赔给她的。
“喜不喜欢?”霍昀霄勾了下唇,“把一千万戴在手上的滋味怎么样?下次吵架不许扔了,一千万呢。”
他知道她是个小财迷。
宋南星垂眸看着漂亮的粉钻,忽然问,“岑薇有吗?”
霍昀霄一怔,“什么?”
南星抬头,星光熠熠的瞳孔盯着他。
“这枚戒指,岑薇有没有?”
从岑寂去世的那一年开始,只要是送给南星的任何东西,岑薇都有一份同样的。
冉容说,是因为霍家和南星欠岑薇的。
岑寂最宝贝岑薇这个妹妹,如果岑寂还在,不管南星有什么,一定会送岑薇一份。
所以岑寂死了之后,所有南星有的东西,霍家都要给岑薇准备一份。
小到包包首饰,大到房子车子。
甚至前年霍昀霄和她的结婚纪念日,他送了一座小海岛给她。
没过几天,岑薇就打电话邀请南星,请南星去另一座海岛参加她和徐行的结婚纪念日。
那时南星才知道,原来霍昀霄送给岑薇和徐行的纪念日礼物,也是一座海岛。
半晌,霍昀霄弹了一下南星的脑门,把南星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宋南星,你是不是看综艺把脑子看坏了,”他道,“这是我送你的结婚戒指,我给她算什么?我又不是她老公。”
宋南星又垂眸,终于露出了她今天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她把戒指戴上,伸出手指看了看。
她的手指纤长白皙,配粉色很好看,高贵又梦幻,像公主。
南星非常开心,难得拍照,发了个朋友圈。
发完五分钟,不少点赞评论,闺蜜陈熹言锐评,“你以后睡觉最好睁着半只眼站岗,小心我偷摸来凿你的钻石!”
南星回复“哈哈哈哈”,回完以后刷新了朋友圈,就看见岑薇一分钟前,也发了条朋友圈。
巨大的粉钻项链,她甚至没点开大图,也一眼能看到。
南星呲着的大牙一下就收住了。
她点开岑薇的图片,上好的粉钻项链,和她的戒指的颜色、工艺,如出一辙,一看就是配套的。
岑薇配文:「在戒指和项链之间还是选了项链,更大气,也更贵。谢谢亲爱的你,总是处处想着我。我何其幸运。」
南星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开了。
第4章
霍昀霄没注意到南星的异常。
他给南星上完药,提着药箱上了楼,“我去洗个澡,你收拾好了就上来。”
南星没回应,只是拿着手机把刚才发的那条朋友圈删掉了。
她收起笑容,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戒指,随后把它摘下来,原封不动地放回了首饰盒。
她连去质问霍昀霄怎么回事的心情也没有了。
反正问来问去,也只有那么一个答案。
因为南星欠岑家的,欠岑薇的,所以但凡她有的东西,理应也要为岑薇准备一份,算是慰藉岑寂的在天之灵。
这些年不管她怎么不高兴,怎么委屈,只要这番话一出来,她就像是被人封了穴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宋南星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以往还有电视里综艺节目的笑声分散她的注意力,现在电视被霍昀霄关了,客厅安静得不像话。
一旦安静下来,南星的心就乱了。
她想起岑寂了。
霍岑两家是世交,霍昀霄和岑寂是最好的朋友,岑薇是岑寂的妹妹,和南星同年,都比霍昀霄他们小三岁。他们四个人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她虽然是管家的女儿,但是父亲宋廉非常宠爱她,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再加上霍家工资开得很高,宋廉作为总管事,一个月的薪水比得上外面普通工薪阶层一年的年薪。
所以南星从小也没缺过钱。
她从小和霍昀霄打打闹闹,霍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怕霍昀霄这个霍家独生子小少爷,唯独南星不怕,天天和他吵架,霍昀霄小时候第一次哭鼻子,就是被南星气哭的。
当然,长大后的霍昀霄并不承认这件事。
后来她渐渐和常来霍宅的岑家兄妹俩熟悉起来。
岑寂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
家世优越,但从不因此孤傲清高,他总是很温柔,为人随和,说话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和煦的笑意,总是宠溺地看着她,把她当亲妹妹一样。
她也跟着岑薇一起叫岑寂哥哥。
小时候的岑薇和宋南星,虽然关系算不上好姐妹,但彼此打打闹闹,互相吐槽,并不讨厌彼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南星察觉到岑薇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深呢?
应该是从上高中以后吧。
南星和岑薇上高中的那一年,霍昀霄和岑寂高中毕业。她们俩偷偷去参加他们的毕业酒会,岑薇一路上都很紧张。
南星问:“你怕什么?大不了被岑寂哥骂一顿罢了。不过岑寂哥那么温柔,不会骂我们的,霍昀霄要是骂你,我就帮你骂回去。”
谁知岑薇却说:“我今天要告白。”
“告什么白?”
“给昀霄哥告白,”岑薇一张小脸红彤彤的,“我从小就喜欢昀霄哥。”
南星愣在当场。
她说不清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闷闷的,心里堵堵的。
一方面,南星不希望岑薇伤心,她会有点难过。
可一想到如果岑薇告白成功,霍昀霄以后就是岑薇的男朋友……她会更加难过。
也是在那个时候,南星才意识到,她对霍昀霄的感情,可能和对岑寂不一样。
岑薇揣着情书去找霍昀霄,南星一个人闷闷地坐在沙发角落,等岑薇再回来的时候,她哭得梨花带雨,红着眼睛跟南星说:“宋南星,从今天开始,我们不是朋友了,我讨厌你!”
宋南星一脸懵,冲出去找霍昀霄,质问他都跟岑薇说了什么。
“你知道岑薇来找我说什么吗?”霍昀霄蹙眉问。
南星道,“不管她跟你说什么,你也不能伤害她呀!”
霍昀霄看着南星一心为岑薇撑腰的样子,气得脸都红了。
最后,他说:“……宋南星,你就是个大傻x!”
从小到大,霍昀霄因为和宋南星吵架,说过很多次傻x,但唯独那一次,霍昀霄好像是真的生气了。
南星也生气了。
她不知道岑薇和霍昀霄到底怎么了,一个要跟她绝交,一个和她冷战,不说话。
直到岑寂找到她,和她说:“南星,我知道我说这些话可能有点自私,但薇薇是我妹妹,从小被家里人惯坏了,有点大小姐脾气,请你不要生她的气。”
南星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不理我了。”顿了顿,南星又说,“霍昀霄也是。”
岑寂沉默了一会儿,说:“薇薇和昀霄表白了。”
“我知道啊。”
“昀霄说,他喜欢的人是你。”
南星一怔,垂着的眼眸缓缓掀开,抬起眼来,一眨一眨的,看着岑寂。
岑寂依然是温和地笑着,面对她的迷茫、局促、羞涩和不安,也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掌心温热。
“南星,你还小,答应岑寂哥,不管怎么样,等你高中毕业之后,再和昀霄好好谈一谈这个事情。昀霄也答应我了,在你毕业之前,绝对不会影响你。”
南星的脸慢慢红了。
宋南星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天,在日记本上写下这么一句话:
「原来古诗里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竟然这样美妙,我心中的梨花忽然就盛开了,每一朵上面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可等宋南星高中毕业的时候,霍昀霄已经去了国外留学,打了一通电话,问她报考的哪所大学。
南星赌气,“反正不是美国的大学。”
霍昀霄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明年就回来了。”
南星又说:“我管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真的不管?”
“不管。”
“宋南星,你就是个傻x。”
说完,霍昀霄就挂断了电话。
宋南星气得在微信上对他发动了一整页的物理攻击,刚发出去就看见了红色感叹号。
霍昀霄又提前把她拉黑了。
每次他跟她吵架都这样,先在电话里面骂完,然后就把微信拉黑,让南星有火发不出去,等过了两天南星的气消得差不多了,再自个儿拉回来。
在外人眼里高冷如斯,矜贵自持,风光霁月的霍家大少爷,在南星面前,就是这么幼稚且没皮没脸。
第5章
宋南星上大二的那一年,霍昀霄从美国回来,带着华尔街的三个百亿级项目,接管了霍氏集团,成为了海城最年轻的商业巨鳄。
他开着限量版林肯来学校门口接她,南星一脸黑线地上车,骂他:
“霍昀霄,你要是不想我以后在学校被人传傍大款,你就不要开这么好的车……”
话音未落,她的胳膊被他拉住,整个人已经被霍昀霄揽进怀中,在她猝不及防的目光中,他的吻就这么汹涌地落了下来。
烫得南星浑身上下都红透了。
前排的秦宇适时按下隔离窗,密闭的后排只剩下她和霍昀霄热烈的吻在空气中火光四溅。
霍昀霄吻了她很久很久。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吻得南星心乱如麻,大脑混沌,眼神迷离,全身发软。
霍昀霄说:“宋南星,这个吻,我忍了很多年了。”
宋南星呆呆地看着他,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霍昀霄的表白。
他们打打闹闹了十几年,她一时之间完全没有习惯这样的霍昀霄。
一个真正的,像个男人一样的,霍昀霄。
半晌,宋南星吐出一句,“哦,那你怪能忍的。”
霍昀霄:“……”
他忍不住掐她,“宋南星,你真是个傻x。”
南星笑了,歪着头,“我是傻x,那你喜欢傻x,你是什么?”
霍昀霄也勾起唇角,“嗯,我是个超级大傻x。”
市值千万的限量版定制林肯车内,霍昀霄和宋南星两个傻x看着彼此,笑得面红耳赤,幸福满得快要溢出来。
南星最开始和霍昀霄在一起的第一年,两个人还是和从前一样,吵吵闹闹,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
但大部分时候,都是霍昀霄低头认错。
南星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霍昀霄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只要看见他那个样子,她就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
直到过年的时候,霍昀霄带着南星回霍家老宅,却看见岑薇和岑寂兄妹俩,以及岑家的父母,都在霍昀霄的家里。
两家人商谈联姻,关于霍昀霄和岑薇。
南星和霍昀霄吵架,霍昀霄说他不知情,怪南星自己无理取闹。
南星一气之下,自己跑了出去。
岑寂开车出去找她。
找她的路上,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
南星听到消息的时候,赶到医院,被岑家夫人哐哐扇了两个耳光,按着她的头,给岑寂的尸体下跪。
她如同行尸走肉,察觉不到疼痛,也感知不到屈辱,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完全失去知觉了。
她完全没想过,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岑家父母要南星给岑寂陪葬,直到霍昀霄赶来,挡在南星面前,说南星从此以后就是霍太太了,谁敢动她,就是跟他霍昀霄过不去。
最后,霍昀霄和南星结了婚,与此同时,分了两个百亿项目给岑家,还给了霍氏集团百分之五的股份,才终于让岑家松口,放过宋南星。
但南星不管怎么样,也成为了罪人。
她身上搭着岑寂的一条命,即便所有人都看在霍昀霄的面上原谅她了,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
而更无法原谅的,是这几年的婚后生活。
那样活泼天真、热情烂漫的宋南星,在婚后三年,被折磨成了连门都不敢出的边缘人。
-
霍昀霄洗漱完走到床边,看着南星一个人坐在床榻上刷手机,垂眸一看,她细如青葱的手指空空荡荡。
“戒指呢?”
他一手擦着头发,水渍从他的发丝缓缓渗下,流过他坚硬的胸肌和腹肌,消失在腰间系着的那条浴巾上。
南星头也不抬,一边跟陈熹言聊微信,一边说:“价值一千万,我怕我哪天一生气给扔了,心疼。”
霍昀霄挑眉,“那你不生气不就好了。”
“很难,”宋南星说,“毕竟这个世界上傻x太多了。”
霍昀霄看了她一会儿,扫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南星察觉到,把手机往自己这边叩了叩,不让他看。
但他还是隐约看到陈熹言的头像。
毕竟红底白字,写着超级大的“发财”两个字的头像,让人不想看到也难。
“又在跟你的好闺蜜骂我了?”
南星关掉手机,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说话了。
她满脑子都是陈熹言刚才说的那句——“那个岑薇就是故意的,你放什么屁她都追在后面闻,巴不得找到配方放个一样的出来,你千万不要被她影响心情,你要做的,就是尽情放屁,专门放给她闻,迟早有一天熏死她!”
话糙理不糙,南星不由得笑出声,刚才的坏心情也好一点了。
然后腰间就一热,有人的长臂揽了过来,把她往怀里拽,一边拽,手还一边往她的睡裙里伸。
南星挡住,“霍昀霄,你干嘛!”
“履行丈夫责任。”霍昀霄吻她的脖颈,“这一周,有没有想我?”
霍昀霄灼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肌肤上,没几下就被他撩拨得呼吸加重了几分。
他非常熟悉她的身体,南星一直记得他们第一次那天晚上,除了一开始的疼痛外,其余的时间都很舒服,南星问他为什么这么会,难不成不是第一次?
霍昀霄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为了这一天,我准备了那么多年,当然不会让你失望。”
南星不齿,“你们男人果然是下半身动物,为了那二两肉筹谋那么久。”
“……”霍昀霄咬牙,“宋南星,别的女人想要我这二两肉,我还不给呢。”
“有什么了不起,别的男人也求着我要他们的二两肉,我也不要啊。”
“……”
她在他面前向来伶牙俐齿,从来不占下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慢慢不再和他耍嘴皮子功夫,不再热衷和他找架吵呢?
大概是在去年,她再次因为他对岑薇好得太过而跟他吵架,霍昀霄冷着脸回她:
“要不是岑寂没了,我也不会这么上心照顾她,她是谁的妹妹,你不知道吗?”
南星在那一瞬间,哑口无言。
她一直以为,就算全世界拿岑寂当理由去指责她,霍昀霄也不会。
她以为至少他知道她最痛的地方在哪里,知道这些年折磨着她的是什么,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把那一刀扎进她的心里。
谁曾想。
她有多信任他,最后得到的,就有多令她失望。
第6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霍昀霄起身穿好衣服,看了一眼还躺在床上睡觉的南星。
昨天晚上他还是缠着她要了几次,她一开始板着脸拒绝,后来慢慢整个人变得软软的,最后哭着求他放过她,沉沉睡着了。
霍昀霄看着她,脸上还有泪痕。
他不免有些自责。
这一周实在是太想她,刚回来又听见她说离婚,跟自己闹着吵架,心里又气,想着折腾她一下子。
没想到折腾太狠了。
他看了她很久,最后俯身在她的额角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床上的人没有感觉,还是睡得很沉。
手机震动了一声,霍昀霄垂眸看向腕表的时间,离开了卧室。
秦宇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拉开后座的门,等霍昀霄坐进去后,他才绕过车身,走到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后座的人忽然问:“车里为什么有玫瑰花味?”
秦宇怔了一下,闻了闻,没有闻到。
但霍昀霄从小都是狗鼻子,鼻子特别灵,哪怕车里有一丁点其他的味道,他都能闻出来。
秦宇想了一会儿,才忽然面露难堪,抱歉地说:“对不起霍总,前天我女朋友参加公司活动,太晚了,我去接她送她回家,她当时手里捧着玫瑰花,说是公司送过女同事人手一份的。味道可能是那个时候沾上的。”
后座静悄悄的,没声音。
秦宇知道自己犯了错,他怎么就忘了,太太最不喜欢玫瑰花味道了呢。
怪不得昨天送太太去老宅,太太上车后就把车窗降下来透气,当时他还问她是不是车里暖气太高,她只说不是,让他安心开车。
秦宇心虚得要命,怪就怪他一向有鼻炎,鼻子经常堵,啥也闻不到。
他开口,“霍总,太太那边我可以去解释……”
良久,霍昀霄才沉沉说:“算了,没事。”
因为他知道她讨厌的不是玫瑰花,是喜欢玫瑰花的那个人。
车里沉默了一会儿,秦宇看了一眼后视镜的男人,顶级优越的骨相在窗外的光影中安静如斯,微微仰起的瞳孔中似有一丝愁容。
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霍总,太太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太开心。”
霍昀霄的眼神慢慢扫过来,看似轻飘飘地落在后视镜里秦宇的侧脸上,却让人顿感压力十足。
秦宇硬着头皮说:“霍总,您和太太的结婚纪念日就快到了,去年您没有陪她过,今年要不要提前准备一下?”
霍昀霄看向窗外,指腹按压了一下眉心。
他淡淡道:“我心里有数。”
秦宇没有再说话了。
到了公司,秦宇一边拿着平板一边给霍昀霄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霍昀霄忽然问了句:“明天几号?”
秦宇说:“17号。”
每个月十七号,都是霍昀霄陪着南星一起去看她父亲的日子。
南星的父亲宋廉在霍家干了二十多年,前年遇到一场车祸,救是救活了,但大脑受到重创,智力和认知受损严重,现在差不多只有八九岁的智力,养在疗养院里,南星时不时会去看他。
霍昀霄默不作声,走进办公室,门上了门。
-
南星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她浑身酸痛,起床时在心里骂了一句霍昀霄就是个大混蛋,走出房门,闻到一阵饭香。
保姆已经做好了饭,正要离开。
看见南星,保姆拘谨地笑了笑,跟南星搭话。
“太太,我做到这个月底,就不做了。”
南星一怔,没反应过来。
这个保姆是她和霍昀霄结婚之后请到家里来的,不住家,只是每天上门做饭,她做的饭南星很喜欢吃,不管是口味还是菜品,都让南星很满意。
南星之前跟霍昀霄吵架的时候都想过,如果哪天要离婚,钱和房子她都不要,就要保姆的使用权。
保姆一直干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
南星想起之前岑薇来家里做客,夸保姆做的饭好吃,问她一个月拿多少薪水,还开玩笑说给她两倍薪水,让保姆去岑家做饭。
岑薇向来都是这样的,只要是南星有的,她都会用开玩笑的方式为自己要一份。
当时保姆找理由拒绝了。
南星看着保姆,半天才道:“是不是工资方面……”
保姆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搓了搓,说:“太太,您和先生给钱很大方,你们人也特别好,只是我女儿下个月要生孩子了,我照顾了别人家的女儿好多年,现在也该抽时间照顾照顾自己的女儿了。她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不管是照顾坐月子还是做饭,妈在身边总归是安心很多的。”
这话一出,南星就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说辞劝保姆留下了。
她连忙点头,“是,确实是,生孩子是大事,还是……还是亲自回去照顾比较好。”
保姆看着南星眼底慢慢溢出来的水花,亮晶晶的。
她之前就发现,这个看起来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实际很爱哭。
之前有时候吃饭,吃着吃着,南星就把头埋进了碗里,看似在很用力地扒饭,但保姆还是眼尖地发现,其实她是在偷偷哭。
保姆作为外人,不好问雇主为什么哭,但她心里其实是有点心疼这个姑娘的。
她来这家三年多了,就没见过什么人来这个家里看南星,陪南星说话。
保姆说:“太太,我把这几年您最爱吃的几道菜的食谱都整理出来了,到时候给您,下一个保姆来的时候,您直接给她就好了。”
这下南星没忍住,真哭了。
她迅速别过头去,说了句“阿姨你等下”,然后匆匆回了卧室。
她一边打开抽屉找现金,一边找红包,一边拿着纸巾疯狂擦眼泪。
好不容易在家里找到一个红包,是去年过年的时候霍昀霄给她包的。
她打开看了下,里面大概有两万块钱左右。
南星擦干眼泪,拿着红包走出去,塞进保姆的手里。
保姆推辞着不肯要。
南星态度强势,“这是我给你外孙的,女人生孩子是大事,拿个红包压一压,一切顺利。”
保姆这才收下,也忍不住染上些哭腔,“谢谢太太,那我就借您吉言了。”
走的时候,保姆回头,说:“太太,您这么年轻,这么漂亮,要开心一点。人生就短短几十年,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太太,祝您以后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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