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头的胜利浴池
汤力帆
在淮南市田家庵区,老人们通常把靠近淮河南岸的老城区,称做老北头。
澡堂,雅称浴池。记忆中的上世纪70年代,老北头的澡堂至少有三四家,淮河路有东风浴池,港口二路有胜利浴池,东城市场和东升街还各有一家……
记得父亲最偏爱胜利浴池。
入冬后每逢周日,父亲必带我去那里洗浴一次。清晨,趁着澡堂刚开业,父亲拉我挤进去抢躺椅,催促我赶快脱衣下池。他的理由是彼时池子里的水相对干净,可以多泡一泡。不过童年的我对浴池很反感:一是水太烫我受不了;二是被高温蒸汽“熏蒸”久了会头昏脑胀喘不过气,有时还犯恶心。
记得澡堂的门票从一角三分至一角五分共三个档次,区别在于更衣厅的大小和服务档次不同:最高档次是几人共用的包间,有点像火车上的软卧,有瓜子、萝卜干、茶水之类的小零食;最低档次是大通铺,没有上述零食,不过茶水是免费的;此外小孩与大人可共用一张躺椅。
大通铺更衣厅,永远是最拥挤之处,也是父亲的最爱!白墙上布置得非常妥帖:有松鹤延年、猛虎下山等漂亮字画,很吸引眼球。浴客们在躺椅上褪尽衣裤,把脚伸进木拖鞋的皮制鞋帮;走向浴池的路,会留下一连串“叭嗒叭嗒”的清脆声响。
掀开厚厚的皮帘,便进入几近密不通风、雾霭笼罩的浴池。不管什么档次浴客,最终都在这里汇合:显示人赤裸之后会被公平对待!浴池里的莲蓬头很少,水流委婉偏温,人难久立其下。那年头人们喜好高温浴泡,冲淋变得不重要了。
我们洗罢返回更衣厅,会发现火炉和马口铁长烟囱把室内烘得热乎乎的,再也没有了刚进来脱衣时的寒冷刺激。服务员把被管道蒸汽水泡得发烫的毛巾,一块块拧干后扔向每一位浴客用于擦身。毛巾在空中优雅旋转,然后被浴客稳稳接住。当然,如果接不住掉地上,马上会被更换。浴客呢,有的未及穿戴齐整就抽烟喝茶聊天,享受惬意的慢生活。服务员此时会拎起炉上大水壶,给有需要的浴客续茶。浴客走时他会礼貌相送,随后返身整理躺椅上浴巾和地上的拖鞋,以保持室内整洁。
从70年代后期始,田家庵区生活重心逐渐南移,我随家人搬了几次家,因路远不再光顾胜利浴池。
随着年龄的增长,少年时代的“浴池恐惧症”早已荡然无存,我逐渐适应了新家附近澡堂的洗浴方式。父亲作古两年后的冬天,我忽然想看看胜利浴池。然而去了才发现:那里已变成铁门紧锁的破败仓库。
其实胜利浴池历史悠久:据文史爱好者赵爱丽考证:1935年它作为大安旅社开业,业主姓李;1939年被日本人强占,改为家畜屠宰场,为日军提供副食品并对外售卖;1943年因经营不善被李先生收回改为澡堂,起名“胜利浴池”沿用几十年。好好的家畜屠宰场为何会经营不善?我推测可能是当时驻屯田家庵的日军数量少,对副食的需求量并不大;而普通百姓生活穷困,根本吃不起肉食;日军若指望靠屠宰家畜售卖赚钱,那是异想天开!
解放后的胜利浴池先改为公私合营,后又过渡至市饮食服务公司麾下的6家国营浴池之一,由此开启了它最辉煌的时期。1993年,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胜利浴池由个人承包,勉强维持到2005年,走向生命的终点。
据悉老北头有好几家老澡堂,遭受胜利浴池一样的命运;不过洗浴业并未销声匿迹:新的浴池如雨后春笋又冒出不少,设施与服务也与过去大相径庭。冬季是这些浴池最红火的时光,衷心祝愿它们生意兴隆,人气越来越旺!
《淮南日报》视频版(2025年12月11日)
图片来源于网络
编辑 汤 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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