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的那天，我们连哭都不敢出声，就怕被手机拍到再拿去换流量。

”——许惠菁这句原话，像一根钉子直接钉进热搜。

三天后，钱翰群在镜头前鞠躬，说“一时冲动”，可视频上传十分钟，播放量就破了五十万，广告分成实打实进账。

同一分钟，许家母女还坐在普觉禅寺里，给亡者选牌位，连抬头都不敢，怕又被人举起手机。

把这两幅画面对着看，就能看懂整件事的底层逻辑：一边是靠眼泪换钱，一边是为躲开镜头而哭。

钱翰群到底泄了什么？

不过是追思会流程、家属座位图、遗像款式，可这些细节在聊天记录里一转手，就成了“独家”。

十行文字，配上三个蜡烛表情，就能带来三万新增粉丝。

平台算法最认“新鲜”和“独家”，于是截图被连续推送七轮，每轮都在扩大半径，最后连新加坡的德士司机都在问龙嬿而：“你老公是不是穿蓝色西装入殓？

”她当场愣住，因为那是家属还没最终决定的选项。

泄露当天，许家母女在香港殡仪馆地下停车场等了四十分钟才敢上去，就怕有狗仔守门口。

龙嬿而说，她当时手里抱着丈夫的西装，一件一件用手挡着标签，像做贼。

许惠菁把帽子压到最低，还是被人认出，闪光灯一亮，她下意识把母亲挡在身后，结果照片发出去，标题写成“许绍雄遗孀哭到崩溃需女儿搀扶”，底下附赠动图，循环播放。

数据很诚实：那张动图二十四小时点击一千二百万，广告位卖出六个，预估收益在十五万到二十万人民币之间。

钱翰群后来私下跟朋友道歉，说“没想到会传那么远”，可聊天记录显示，他亲手把截图发到三个五百人的大群，还附上一句“大家别外传”，在传播学里，这等于给汽油桶点火再喊“别爆炸”。

新加坡演艺协会的反应也很有意思。11月5日发声明，说“拟建立更严格隐私准则”，可协会官网同时把“许绍雄追思会”做成专题，挂在首页，点击进去就是会员登录，等于用逝者名字再给自家系统导一次流量。

秘书长对记者强调“尊重高于一切”，可协会公众号当天推送的头条标题是“独家！

许绍雄最后二十四小时”，阅读十万加。

许家没有回骂，也没有律师函，只做了两件事：第一，把三百本手稿捐给香港电影资料馆，捐的时候全程不开放拍摄；第二，宣布新加坡纪念活动只邀请亲友，现场不设媒体签到。

这两步看似软，实则把舆论一刀切开：想要素材的人，拿不到；真正想纪念的人，不用抢。

对比之下，钱翰群的“道歉视频”就显得更像二次收割。

视频全长两分零八秒，前三十秒是鞠躬，后九十秒是回忆他和许绍雄的“师生情”，讲到动情处还掉泪，可镜头立刻给特写，弹幕齐刷“真性情”。

平台数据显示，这条视频完播率百分之八十七，远高于同类道歉视频的平均值百分之五十四，广告商照样买单。

许惠菁后来对记者说，她点开看了十秒就关掉，“爸爸的脸一直在屏幕左上角，像被当成片头Logo”。

有人算过一笔账：从截图流出到道歉视频，前后六天，钱翰群账号涨粉十八万，按市场价，十八万粉丝可报价一条广告十二万。

换句话说，许绍雄的隐私至少帮对方挣到未来一年的房贷。

而许家这边，龙嬿而说她们母女接下来三个月不敢回香港，怕在街头被直播，只能留在新加坡，房租加生活，每月多支出两万新币，折合人民币十万出头。

数字冷冰冰，却最能说明问题：泄露者零成本，家属高买单。

新加坡个人资料保护委员会确实收到了投诉，也确认“正在评估”，可律师直言，就算最终认定违法，罚款上限五万新元，对已经吃到流量的当事人只是九牛一毛。

法律管得了隐私，却管不住算法，算法只认互动，不认眼泪。

更吊诡的是，香港演艺人协会两百多人联署“恪守专业底线”，联署名单里却有三分之一的人当天也在发“怀念许绍雄”的九宫格，配图是旧剧照加自拍，文案复制粘贴，末尾不忘带新剧话题。

古天乐带头呼吁，可他自己的社交平台也在推《超神经械劫案》的预告，数据监测显示，预告片点击在悼念文发出后三小时暴涨百分之四十，片方顺势宣布“部分收益捐肾癌基金”，既做热度又做口碑，一举两得。

许绍雄生前最后一次公开活动是今年8月在香港肾癌基金会做义工，当时媒体到场四家，稿子里写“低调现身”。

如今他人走了，名字却天天挂在热搜，阅读量累计破十亿，可没人记得他当年说过“演员最奢侈的是私生活”。

许家如今决定把社交账号交给女儿运营，只发旧照和工作记录，关闭评论，不挂任何商品链接。

许惠菁说，她想让爸爸回到“作品里”，而不是“热搜上”。

可平台规则是“停更即降权”，账号一旦不互动，权重就会下滑，三个月后，许绍雄的名字可能再也挤不进推荐流。

那时候，真正怀念他的人，得主动搜索才能找到入口，而搜索需要关键词，关键词需要热度，热度又需要讨论。

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点：想安静，就得先学会在喧嚣里隐身。

龙嬿而说，她现在每天凌晨四点起床，把丈夫的衣服重新叠一遍，确认没有摄像头对着窗户，才敢把脸埋进布料里哭。

她以前不知道，原来“被怀念”也能变成一把刀，刀柄握在别人手里，刀尖对着自己。

事情走到这一步，再谈“尊重”已经轻飘，真正的问题是：下一次，当有人再面对“发还是不发”的选择时，能不能先想一想，自己挣的是流量，别人赔的却是余生。

如果换作是你，你愿意用几万块广告分成，去换别人在停车场里不敢哭的四十分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