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均回忆9:孙维世对金山很专一,但维世心里的苦,无法对人说

内地明星 2 0

孙维世

我和一达到天津工作,孙维世则在北京做了她最喜欢的工作﹣﹣导演。一放假,她就回她邓颖超妈妈家去。她管邓大姐叫"妈妈"。我们每次从天津来北京,一定会去跟她聚会。开始在东单三条,后来她和金山住在张自忠路,跟欧阳予倩等人一块儿住在一个深宅大院里。维世和金山也到天津去看过我们几次。金山跟着维世叫我"六姨",六姨长六姨短地叫。多年后,"文革"结束以后,维世已死,金山还是叫我"六姨"。一达好和他开玩笑,老是跟他笑说:"你别忘了我是你的长辈,我是你的六姨夫呀。"金山那人也好开玩笑,两个人一见面老是嘻嘻哈哈的,后来都成老头儿了,还总是没个正形儿。

我们在天津时,维世每次去开会或办事,都一定去家里看我。有次她从苏联回来,先到了天津,给我带来一大堆孩子的玩具和衣服之类,可把我高兴死了﹣﹣孩子有穿的有玩儿的了。她知道我孩子多。后来我在保加利亚生的小儿子卡林,会走路后在那里穿的一件紫红丝绒小大衣,谁都说好看,就是维世从苏联买来给我送到天津的,我给带到保加利亚去了。

每想起维世有一次专程到天津来看我的情形,我都很难过。那是金山在朝鲜犯错误以后。维世跟金山结婚,连总理都不同意,邓大姐也不高兴。但是维世觉得跟金山说得来,剧本、演员、舞台、表演,有说不完的话,有共同事业。她还是不愿意嫁给当官儿的。金山是老地下党员,做了很多工作,而且艺术上才华横溢,但他天性风流。去朝鲜慰问时居然搞上了。……维世压力很大,没人交流,就自己一个人跑到天津来找我说话。那时我正忙,"左"的路线下,整天得开会,忙着批评和自我批评,弄得人束手束脚的。维世那次来,只住了一个晚上。说话间,我看她不似平日高高兴兴的样子,就问她,你是不是心里有什么事儿?她就跟我说金山在朝鲜犯错误的事,我很吃惊,说那怎么办?维世说想跟金山离婚。我问她你们要是离了婚,金山怎么办?他愿意吗?维世说,我要是跟他离婚,他就得死,他不愿意跟我离婚。维世那天情绪很低,告诉我说,人家开会批判金山,要求她坐在后面听,还叫她表态,弄得她非常难受。从小到大,维世总是那种开朗和倔强的样子,我没有见她这样发过愁。此刻,我面前的维世真可怜。

那天我们聊到半夜。我看她难过的样子,却无能为力,只能尽量地宽慰她,温暖她,跟她说别太难过了,金山以后应该再不敢了,还是帮助他改正错误吧。第二天早上,维世从我家走,情绪仍然低落,但在她那么伤心苦恼的情况下,我竟然没有请假,没送她到火车站。我只把她送到了家门口,看着她自己慢慢地步行远去了。这多年来,我常想起那天早上。维世那时心里很苦,特意从北京跑来找我倾诉,我怎么就不能再多给她一丝温暖,把她送到火车站呢?我怎么就能站在家门口,看着她孤独无助地远去呢?对此,我后悔了几十年。直到现在,我每每想起那天早晨维世那踽踽远去的背影,还是后悔莫及,泪流满面。我心疼维世!

维世要是跟金山离婚,金山真就后果难说了。维世最后还是决定不离婚,这等于保了金山。在天津目送维世走后,我们再见面,是在北京了。那时我和一达常回北京,开会、学习什么的,所以常看维世的节目,也去她家做客。金山正狼狈着时,我们又去了。他好像有些紧张的样子。他会做一手好菜,那次给我们炖了一锅红烧肉,还告诉我们用酒炖肉才好吃。可是他往桌子这边端的时候,那一大锅红烧肉,"啪"地一下儿掉地上,一锅肉不能吃了。弄得维世也很尴尬,叹了口气,还安慰金山。后来我们出国工作,回国休假时,住在北京和平宾馆。金山和维世抱着他们的养女小兰﹣﹣跟维世的小名一样,好几次来和平宾馆看我们,一起吃饭。我们回国工作后,在广安门那边住过一个四合院,后来又搬过两次家,维世都来。我们时常见面,你来我往。

那些年,维世把精力全投入工作,排了几个大戏,都很成功。每次见面,我们都很为她高兴。虽然在日常生活里,金山对维世很好,维世对金山很专一,但维世心里的苦,无法对人说。我们知道了,也不能提起。对维世婚姻生活的不幸,我始终非常同情。社会上后来有多种无聊传说,说维世这个那个的,甚至还有凭谣传写书挣钱的。那就都是假的了。……可是,人死了,想怎么编就怎么编。维世只是因为漂亮,死后就被人编出些不三不四的故事。甚至,竟有为了哗众取宠,往长辈那儿编的。

那些说法儿都是想象的、虚构的,那不是我了解的维世。我了解的维世,性格非常开朗,脾气又很倔强,对待工作忘我投人,对待长辈孝顺关怀,对待婚姻理想主义,对待感情专注如一。

维世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

当年维世到晋西北和她母亲一块儿搞土改时,母亲病重了。在我到晋西北之前,她们一起离开了那儿。从那时起,她就再没离开过她的妈妈。她知道她妈妈把他们兄弟姐妹带大,受了很多艰难困苦,太不容易了。我二姐病重那两年,维世一直和她在一起,照顾她。宁世和维世陪母亲住进天津的医院后,兄妹俩一起伺候了一段时间。后来宁世因为工作需要,就离开医院去东北了。剩下维世一人留在医院,跑前跑后,喂水喂药,端屎端尿,服侍母亲。我和三姐从北京赶去医院时,看到她给妈妈喂饭,都是双膝跪在地上,凑在病床跟前,轻声细语地跟妈妈说话。我想,这两年来,她眼看着母亲越来越虚弱,自己却没有回天之力,心中一定非常难过。三姐看着维世疲累的样子,很心疼,感慨地对我说:"维世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维世跟她的外祖父感情特别好,非常敬爱她的外祖父。小时候我们俩一起念书时,就是我父亲﹣﹣她的外祖父带着我们,关爱我们,训斥我们,教育我们。我们老家管外祖父叫"姥爷",管外祖母叫"姥娘"。维世常对我说:"我的姥爷可不是一般的姥爷。"这里面有她对姥爷的崇敬,有她因姥爷而生的自豪,也有她对姥爷的拳拳孝心。姥爷来北京开会时,维世也一起参加。她总去看望姥爷,还跪着给姥爷洗脚。我这儿留有一封约50年前她从北京写给外祖父的信:

亲爱的老(姥)爷:

接到你的信,心里很高兴!老爷汇来的钱,无法兑换成德国的马克,所以还是给您老人家寄回,请老爷就用这笔钱把皮大衣改一改,千万不要忽视冬季的保暖!老爷要买的药,我一定设法去买,请您老人家放心!

老(姥)娘身体好吗?请您告诉老娘,我们看见老爷身体健康,精神很好,我们心里很感谢她!要她老人随时注意老爷的身体,注意老爷和我订的爱国公约,并督促老爷的实行!我从国外回来时,老爷的衣服一定就做好了,有老娘照顾老爷,我们心里也放心多了!

亲爱的老爷,您可要注意身体!您老人家的身体好,我们大家都高兴。我们希望下届会议时,你和老娘再到北京来!有工夫给我写信。敬祝您老人家

健康!问老娘好!

兰上

一月十四日

那之后,维世从国外回来,约我一起去郑州,带着她给外祖父买的药,看望外祖父。我也很想去看父亲,可是当时不好请假,没去成。维世就自己一个人,专程坐火车去郑州,看了她的姥爷,给姥爷带了很多滋补品、衣物,还给她的后继姥娘送了一对金耳环。我父亲后来给我的信里说,维世去看他,跟他谈了很多,说说笑笑的,给他带去了很多快乐和欣慰。"文革"中,维世跟我最后见面的时候,世道已经大乱。她跟我说起外祖父,忧心忡忡,担心老人也会受到冲击。我心里也很不放心,但还是宽慰自己,也宽慰维世,说:"那么老的老人,他们不至于下手整他吧?"

维世对养父母周恩来、邓颖超也很孝顺。两位长辈觉得她懂事儿,所以喜欢她,连她的妹妹,也关怀照顾起来。总理和邓大姐之所以这样,最主要的,是因为维世是孙炳文、任锐的孩子。他们觉得,抚育故人遗孤,是一种责任。这是过去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种现象,从"赵氏孤儿"那会儿就开始了。周恩来抚育维世,朱老总培养孙泱(宁世),包括黄志烜抚养粤生(新世)、帮助济世,其实都是一个字,忠孝节义的"义"。他们三个人,是孙炳文生前最要好的朋友,所以要管孙炳文的孩子。邓演达、房师亮、冯友兰他们帮助我二姐和孩子们,同样是因为这个"义"。我父亲一生,也是把抚恤辛亥烈士后代视为责任的。现在的文化中快没有这些了,没什么人理解了,所以才能产生出一些龌龊的想象。不管最后维世和宁世是怎样的结局,我作为家人,永远感谢周恩来、朱德那些年对二姐的孩子的抚育之恩。

一晃十几年忙碌过去,家人团聚,亲友往来,一如既往。可是突然之间,文革骤至。谁都不会想到,维世的生命旅程,即将终结。

我清楚地记得我和维世的最后三次见面。地点都是在北京我的家里,时间都是在文革开始不久,都是晚上。

第一次是在1966年冬天的一个晚上,维世带头巾,穿大衣,急匆匆来到。她跟我说她成了反动艺术权威了,每天都在刷碗刷盘子洗厕所。主要的,她跟我说:"六姨呀,江青怎么能出来参政了呢?她出来对大家非常不利,我知道她在上海的事儿太多了,而且她知道我讨厌她。她非我不行,我知道她的事儿太多了。"我们聊了很多当时"文革"的形势,还有江青过去的事情。

那段时间,我的两个小儿子学校没事儿,爱在家里玩剪纸,自己把一些画儿和主席的照片设计成剪纸图案,再剪出来,弄得挺好的。维世在我那儿聊天,偶尔看到了那些剪纸,可喜欢了。她很高兴她的小弟弟们有这样小小的创造性,乐呵呵地欣赏了半天。

第二次,一天黄昏时分,维世偷偷来找我,进门说她已经被软禁了,天天有人监视她,她是秘密地溜出来的。一坐下,她就告诉我,哥哥死了。

孙泱死了?我大惊。她说:"他们说哥哥是自杀,我不信,得搞清楚这件事。"她很难过。我们谈孙泱,谈他的家人孩子,都觉得他那样乐观的人,不可能自杀。我们想起来小时候宁世带着我们一起淘气,难过极了。然后我们一起还是说江青。她问我:"六姨你还保存着江青在上海的照片吗?"我说:"就是在东方话剧社,她一块儿送给咱们一人一张的那个?签着'蓝萍'的?还在呀。"维世说:"就是那个。六姨,你赶快烧了吧。要不万一查出来,恐怕就是反革命了,闹不好有杀身之祸呢。现在她们一手遮天,说什么是什么,咱们不能让她们抓着把柄。"我理解她的话,也相信她的话。维世走后,我就把江青那张照片烧掉了。我知道维世需要有人聊天,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倾诉。聊一聊,心情会好些。

第三次,也就是最后一次,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维世敲开了我的家门。她带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大围巾在脖子上围得很高。我的孩子们平时都叫她"兰姐",这次,她只是对问候她的表弟妹点头笑笑而已,就进到我屋里。掩上门,她把帽子掀开一点儿让我看。我大吃一惊:她的头发已经被剃光了。看到她的样子,我心疼极了。维世是个多漂亮的人呀!怎么能被弄成这个样子?维世告诉我:"六姨,金山已经被抓起来了。"我说:"啊?那你可千万当心。你就一个人怎么办呀?他们会不会抓你?"她说:"六姨放心,我没事儿!"我说:"江青可别不放过你。还有那个叶群。"她说:"她们不会把我怎么样。她江青能抓我什么呀?我没有任何把柄让她抓!"维世愤愤地说:"他们让我说总理的情况,想从我这儿搞。我有什么可说的?我能说什么?我又不会胡编乱咬!我看不出他有问题!"她非常自信,相信自己没有能被人家整的问题。维世说:"就是想把身边的人都打倒,她们好为所欲为!"我说:"她们是想'清君侧'。"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是"清君侧",不知道是"杀功臣"。我和维世还议论说,这么多年了,应该把江教育改造好了吧?不至于太坏了吧?

维世告诉我的那些事情,使我想到戏剧故事中的乱臣贼子,对一哄而起的"文革",忧心忡忡;对维世的处境,提心吊胆﹣﹣那时候好多人在非正常死亡。但她的自信又让我心绪稍安,而且我觉得,有总理邓大姐在,维世起码能有生命安全。临告别时,维世说:"六姨你也小心,咱们家的人都得小心。现在斗的斗抓的抓,能说话的人不多了,我总会有机会再溜到六姨这儿来的。"

可是,那以后,她再也没来过我家。因为总理、邓大姐也保不了她了。她为孙泱之死和金山被捕鸣不平,发出了五封申诉信。没想到,孙泱、金山的事儿没人理,维世自己也被抓起来了。最后见面那次,我看着她美丽而又自强的面容,听着她愤愤而又自信的话语,对她的前程也有些许乐观。我没有去设想残酷的明天,更没有去想象悲惨的结局。我想,维世聪明,她一定能溜出来,能悄悄地再来找我。我们俩从小就一块儿溜出过学堂。她一定能平安,一定能来的。

谁料,今生今世,我们再没见面!

他们那时整维世,主要目的之一是搞总理。但是维世直到被害死,也没有屈服。我了解维世的脾气,她倔强得很,肯定是越打她,她越不屈服,打死她,她也决不低头,也不会乱咬一句。她的性格像极了她的父亲孙炳文。一定是这样的。维世被捕后,直接被关进了北京德胜门外的监狱,死在了那里。

后来听说,是江青派人搞了份孙维世是特务的文件,送到总理那儿。过后批捕了维世。维世死后,邓颖超曾跟维世的妹妹孙新世谈过这件事。她对新世说:"当时想,放在里面也许比在外面更安全。"邓大姐曾索取孙维世的骨灰,得到的回答是,作为反革命处理了﹣﹣大概就是当垃圾扔了吧。

我想,说的"你们得给个交待",指的是政治方面的规则。总理一起批捕的人包括他自己的弟弟、他的养女等。这说明他这次批捕的对象,是他自己的人。这样的话,政治上的对手就必须对他有个交待,不能任意处置。这里面按说是有平衡有制约的。没想到江她们胡来,不按规则出牌,使总理失算,没保住维世。

"文革"初期,维世的哥哥宁世﹣﹣就是孙泱﹣﹣也来过,谈话都是围绕文革,想不通为什么会这么干。宁世也在外婆家住过。他相貌英俊,一表人才,是一个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又乐观积极的人。他早年留日,颇有才华,很受人尊敬喜爱。在延安时,他曾多次到鲁艺来看我,结果我的几个女同学都喜欢上他了。文革开始时,宁世在中国人民大学当副校长,受冲击很厉害。不久后,人家说他自杀了。听说他死了,我心如刀割!我绝不相信他会自杀。他和妹妹维世一样,没有留下骨灰﹣﹣被处理了。我想,革命烈士的后代,怎么会遭如此劫难?对此,我无法释怀。他的妻子石崎也失去自由时,他那几个幼时淘气可爱的孩子,度过了很长一段艰辛的日子。

短短的一阵昏天黑地、疾风骤雨,宁世、维世兄妹俩,就都没了!我回忆起从小和他们兄妹在一起玩耍,到延安后时常相聚,建国后更经常往来,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想着这些亲情、友情,我悲从中来,但是又不能有丝毫流露。那时,我们单位给我贴的大字报都跟我们这个大家庭有关系:"请看任均的社会关系:日本特务孙泱、苏修特务孙维世、反动学术权威冯友兰……"连地上都铺着。真是岁月荒唐呀。

我和一达,还有新世、金山,四个人曾一起到一个地方去看"中央文革专案组"认定孙维世是"现行反革命"的结论。结论总共只有短短几行字,维世的"罪行"只有一条,就是她"在50年代曾给李立三的夫人李莎送过青年艺术剧院的戏票"。维世和李莎,还有林伯渠同志的女儿林莉,在苏联相识相熟,是一起从苏联回国的。50年代,林莉曾住在李立三家里,维世只要有戏票,就送给她和李莎。后来,江青找不出维世的问题,就拿十多年前的这件小事,给维世作出了"现行反革命"的结论。

看到这个如此简单的结论,我心里很惊讶。老话儿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青她们,却连借口都不用找,随便就说人家是"反革命"了,随便就把人弄死了。那材料不让抄写,是一达还是金山来着,组织我们每人背几句,把给维世的结论背了下来。然后,以这个结论为根据,由新世以妹妹的名义上书,要求给姐姐孙维世平反。"文革"结束后,才正式开了给维世平反的会。

我珍藏着几张维世的照片。每每翻看,维世的音容笑貌,总在眼前。宁世死的日子,维世死的日子,我都记下来了,永远不想忘掉。宁世死的日子是1967年10月6日。维世死的日子是1968年10月14日。维世死了五年以后,家属才得到她死亡的正式通知。没有任何家人见到过维世的遗体。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只是,到现在也不知道,维世和宁世到底是怎么死的。杀害他们的凶手,一定希望自己被人忘掉,但一定更希望自己被人宽恕。因为,唯有被宽恕了,他们才能免下地狱。其实,他们可以用真相换取宽恕。站直了,告诉人真相,让以后的人都知道真相,他们才可能有真诚的忏悔,他们就马上能得到宽恕。一定的。但现在的情况是,杀人的凶手,我想宽恕你们,不诅咒你们,但你们是谁?我想宽恕的,是谁?

文革开始时,维世的养女小兰十三岁,无人照料,孤苦伶仃。维世对小兰视同己出,如掌上明珠,给这孩子起的名字,便是自己的乳名"小兰"。她生前最后的岁月里,一定非常思念和担心女儿。幸喜那孩子天性也坚强乐观,快人快语。因此,在冰天雪地的北大荒,在举目无亲的长江岸,她活了下来,也成长起来。今天,维世的这个孩子在经历了千辛万苦之后,在海外生活得非常好,每次回国来,都要来看我,搂着我亲热地叫"六姨婆"。她愿意跟我谈她的妈妈,她一直深深地爱着她的妈妈孙维世。

我想,这足以安慰维世了。

任均(1920年1月16日—2022年12月17日),原名平坤,河南新蔡人,是著名民主革命家、教育家任芝铭先生最小的女儿。1938年赴延安参加革命,193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0年毕业于鲁迅艺术学院戏剧系,长期在延安平剧研究院从事京剧表演与研究,主演《鸿鸾禧》《升官图》等20余部剧目,因精湛技艺被誉为"延安梅兰芳"。1941年曾受毛泽东邀请至家中做客,新中国成立后转型从事艺术教育与外交工作,1983年离休后出版《我这九十年》等口述史著作。2022年12月17日在北京逝世,享年103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