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德纲和于谦,在北剧场说了一段《艺高胆小》。几天后,一纸举报送到了北京12345。举报者认为,这段相声里有“伦理哏”、“屎尿屁”的桥段,还用了“红灯区”这类谐音梗菜名。更关键的是,里头有借“强行慰问演出”、“匿名诬告大奖赛”等台词影射国有剧团的嫌疑。
西城区文旅局随即出手约谈。官方的说法很明确:演出内容虽经过审批,但部分内容低俗不雅,且不当影射国有单位,必须整改。德云社要立即禁用争议台词,加强演员管理。这是德云社两年里第三次被约谈了,前两次是因为旗下艺人谣言和年报问题,这次,炮火直接对准了郭德纲的“活”本身。
老郭这边呢?社里没公开回应,但他自己在12月6号发了条动态,夸无锡的观众“人心雅静,素质极高”。网友们瞬间懂了:这哪是夸观众,这分明是隔空回应,暗指举报者和某些场合“人心不静”呢。
相声被举报“低俗”,这戏码一点都不新鲜。但每次发生,都能精准地戳中大众的神经。为什么?因为它背后是那场永无止境的拔河:一边是相声这门艺术自带的“讽刺之魂”和“市井之气”,另一边是公序良俗与社会导向的明确红线。
有人说,讽刺是相声的命,没有冒犯还说什么相声?这话在理。从侯宝林大师的《关公战秦琼》到马季的《五官争功》,哪个经典不是笑着戳破现实的荒诞?郭德纲能火到今天,恰恰是因为他的相声里带着刺儿,带着对虚伪、僵化现象的调侃,替老百姓说了些“不大方便说”的大实话。他的“俗”,是市井的烟火气,是接地气的生命力。观众爱看,是因为在那里找到了共鸣和宣泄。
可问题就在于,这个“俗”的边界在哪里?“伦理哏”抖机灵,算是市井幽默;“屎尿屁”当包袱,是不是就滑向了低俗讨好?用“红灯区”玩谐音梗,是语言智慧还是打擦边球?更敏感的是那些对体制、对单位的影射。在作品里设计“强行慰问”、“匿名诬告”的桥段,在创作者眼里是艺术夸张和讽刺,在管理部门和某些单位看来,可能就是“抹黑”和“不当影射”。
这就是抛给郭德纲,也是抛给所有喜剧创作者的终极难题。观众的口味被养“刁”了,纯粹的、四平八稳的“绿色相声”如同隔靴搔痒,没人爱看。大家买票进小园子,图的就是那份酣畅淋漓、百无禁忌的痛快。可一旦过了线,约谈、整改立马就来。你得在“顺利过审”和“观众爱看”这根钢丝上跳舞,尺度拿捏失之毫厘,可能就满盘皆输。
有人担心,这么一次次约谈整改下去,郭德纲会不会被逼成“主流”,彻底转向安全但乏味的相声?如果讽刺的锋芒被磨平,相声还剩下什么?这就像电影市场,主旋律电影固然重要,但若全是同质化的歌颂,观众也会用脚投票。艺术的生命力在于多样性和批判性思考,哪怕只是以幽默的形式呈现。
但我们必须看清另一面。文旅局的约谈并非无理取闹。“坚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杜绝低俗不雅”是社会对公共文化产品的基本要求。剧场是面向大众的传播空间,不是私人饭局。完全放任“流量至上”、“笑果为王”,必然会催生以羞辱、恶俗、擦边为能事的内容,那才是对相声艺术更大的伤害。监管的存在,是底线,是防止行业堕入无序低俗竞争的必要护栏。
真正的困境,从来不是“管”与“不管”的二选一,而是“如何管”的智慧。大家怕的是一刀切。怕的是因为几个词、几个梗,就否定整个作品的讽刺内核,让创作者变得畏首畏尾,最终导致语言贫乏、创意枯竭。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更清晰、更可预期的创作边界,而不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式的随机审查。
回看那些真正历经时间考验的经典,《宇宙牌香烟》讽刺虚假广告,《五官争功》调侃内部争功。它们高级在哪?高级在把尖锐的讽刺包裹在精巧的结构和智慧的语言里,让你大笑之后陷入思考。它们讽刺的是现象和人性,而非单纯地玩弄低俗趣味或攻击具体实体。这或许指明了方向:讽刺的锋芒可以更智慧,观察可以更深刻,而不是依赖最简单的生理噱头和冒犯梗。
这件事的球,踢给了管理者,也踢给了创作者,最终更是踢给了我们每一个观众。我们每一次鼓掌、每一次购票、每一次网络评价,都在为“我们想要什么样的相声”投票。是选择只要搞笑不惜低俗,还是愿意为那些需要动动脑子、会心一笑的高级幽默买单?市场的选择,最终会倒逼出创作的方向。
郭德纲和他的德云社,正站在这个十字路口。相声的未来,需要的不是在“俗”与“雅”之间二选一,而是找到那条“智慧的讽刺”之路。这条路很难,但值得所有真正热爱这门艺术的人去探索。毕竟,笑声过后若能留下一点思考,那才是喜剧最大的胜利。
您觉得,相声里的讽刺,底线应该划在哪里?您能接受一个完全没有“伦理哏”和“体制梗”的德云社吗?评论区聊聊您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