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北京同仁医院深夜，话剧“四大名旦”之一的舒绣文反复唤着养子兆元的名字，身上那件穿了整夜的黄色毛衣裹着满心牵挂，直至离世也没盼来想见的人。彼时舒兆元在外地劳动改造，申请回京未获批准，终究错过了与母亲的最后一面。

舒兆元是1948年舒绣文在重庆收养的孩子，33岁的她视如己出，专门雇奶妈悉心照料。新中国成立后，她毅然放弃香港优渥生活，带着养子回大陆，先进入上海电影制片厂发展。身体欠佳的日子里，她靠译制片配音维持生活，成为上海最早从事译制片配音的演员之一，曾为《乡村女教师》《小猫钓鱼》等影片配音，凭扎实台词功底完成高质量演绎。

早年她投身抗战演艺，放弃高薪主演首部抗战故事片《保卫我们的土地》，后凭《一江春水向东流》红遍上海滩，成家喻户晓的影星。1957年在周恩来总理的关心下，经组织调动至北京人民艺术剧院，在话剧舞台上塑造出虎妞等经典角色，演艺生涯风光无限。

可这份辉煌终抵不过特殊年代的磨难。患有严重风湿性心脏病的她成重点批斗对象，被关牛棚遭毒打。

她一度双腿浮肿至难以行走，据亲友回忆，500米的路程竟要耗费一个小时。丈夫早年离异，养子被发配乡下，只剩儿媳曲青云不离不弃，曾多次将被打至倒地的她背回家。1968年冬她旧病复发住院，曲青云临时下乡那天，她裹着那件黄毛衣孤零零熬了整夜。

平反后，舒兆元组建了幸福家庭，1980年代投身影视行业，创办了以母亲名字命名的北京绣文影视艺术传播有限公司。子女学业有成，其孙辈亦深耕影视领域，事业颇有成绩。

2018年舒绣文去世50周年时，舒兆元带家人将母亲遗骨送回安徽黟县屏山村老家，参与建起舒绣文纪念馆。往后每到清明，70多岁的他都会赶往纪念馆，对着照片诉说藏了一辈子的思念。

这些年，舒兆元从没提过那件黄色毛衣的往事，可老伴知道，他常在梦里喊“妈”，每次家族聚会总会特意多摆一副碗筷。纪念馆里的母子合影静静悬挂，那件未盼来团圆的黄毛衣，藏着她一生的牵挂，也盛着他从未说出口的遗憾，映照着这位2005年获评“中国电影百位优秀演员”的艺术家的名字。那份未能团圆的等待，已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而那件黄毛衣的牵挂，也在家庭的延续中静静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