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北京一个展厅里站的人不多,但是来的人都很安静。这个画展叫“笔底春秋”,里面大多是西北的荒漠,还有草地上的成片羊群,女子在灯下缝补衣服的画面。那些画并没有华丽的笔法,颜色也没有特别浓烈,可是你看的时候就会慢慢走过去,有的人看了会忍不住流眼泪。本来打算卖五百张票,结果有三万多人网上预约,在画前站好久,好像把过往的事摊开一样拿起来看。
画是他的现在工作,曾经的他是一名电视台里大家熟悉的主持人,在很多重要晚会上都能见到他,体育赛事、文化节目也都主持过。他在一个舞台上出现了很多次,成为很多人记忆中新年夜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常年站在灯光下,观众对他的声音和笑容记得很清楚。他曾与另一位女主持人搭档多年,两人合作很默契,有很多节目片段留在了观众心中。
几年前发生一件事,把他和那段职业生涯推到风口浪尖上。一个曾在他台里实习的年轻人发了一篇长文,说他曾在彩排时的化妆间对她做出不恰当的行为,那篇文章一出就掀起舆论波澜,网上指责的声音来得又快又狠。电视台停掉了他的主持节目,当年的晚会主持人也换人了,那些曾经赞美过他的声音一夜之间变成了指责与羞辱,公众给他的标签从“受害者”改写成了“加害者”,那一阵子有人在微博骂他是渣男、混蛋,甚至还有些文化界的人也被卷进去了,后来有当事人站出来澄清,并没有原文中所写的“救场”。面对汹涌而来的指责,他没去网络上互相撕逼,而是走上了法律程序,希望法庭能够还原事实。
法院的审理花了不少时间,第一次审判在二〇二〇年给了他一个初步的胜利,在二〇二二年的第二次审判中维持了原判,法院认定对方所指称的事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法律上的清白并不能马上抹去大众的印象,有人还会在网上对他进行谩骂许多人感叹唏嘘。
离开话筒,他把时间交给画室和公益。早几年他就跟着一个画家学国画,有一幅还在一次公益拍卖上卖了五十万。赚的钱不是给自己花的,很多画都被拿去捐掉,捐给帮孩子读书或者文化保护之类的项目里头。每天早上起来就往画室跑,中午随便吃一碗面,晚上就在窗前看落日。画画的东西大多是西北风景啊、牧羊人啊这些场景还有生活里的琐碎事,那些都是长期观察以及回忆家人的记忆所来的细节。
他在公益项目上也用力。二〇二四年他当防沙治沙的公益大使,去了甘肃的一个县里栽种沙棘苗,照片中他戴着草帽穿着胶鞋,和村民们挖坑、扶苗,脸上沾满泥土手上都是老茧,照顾这些小树苗们活着比拿任何奖都让他开心。还有一些画作送到了残障儿童机构,孩子们可以在这上面随意涂鸦,之后把这些作品卖掉,钱会直接打进孩子的账户里头。有一个看不见的孩子摸着他的画说里面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就哭了。
他不光画画,也想让传统手艺在现代找到出路。参加过三十多项非遗项目,贵州有一种鱼皮鼓制作人,他在旁边帮忙做网络教学,把技艺和步骤直播给更多的人看,现在那传承人靠着直播赚钱,每个月收入已经破万了,这种帮助比解释来得更有价值。
在高校讲过学,他把当年春晚那回“嘴瓢”的事儿当成了教材,跟学生们说遇到失误咋化解,在台上怎么把节目气氛和观众注意力稳住。有一次北大美育研讨会,他在台上讲台风、现场应急以及如何应对突发事情的经验,底下坐着八百个学生给他鼓掌,这掌声并不是单纯的欢迎,倒更像是对一个人经历之后的肯定。
他写的书《话筒之外》被多次再版,里面写的是职业里的那些琐碎事、对生活与艺术的看法,没有长篇大论的抱怨,更多的是把这些经历当作素材来回味。儿子回来之后也在他的展览里做了一个互动装置,观众扫二维码就能听到他在讲画背后的故事,不只是看画了,还能听见画中人和故事,现场更有温度一些。
关于和过去搭档的那位女主持,外界有很多说法。两人在台上一起合作了很多年,留下了无数经典画面。有一段时间那女主持因为家庭原因离开了公众视线,在城市里偶遇她更多地是普通母亲的样子。年初流传的一段视频中他们与几位老同事在国画前朗诵诗词,镜头中的他们对视时还能看到过去的默契。社交平台上有人留言当年共事的人大多没想到他会以画画以及公益的方式出现在大家面前。
虽然法律上赢了官司,给他争回了一部分名誉。但是网络上的声音却没有消失,有时候在社交账号下面就会有人用一些侮辱性的话骂他,甚至有些人会说他的那些指控者败诉后跑国外去了,但还有人宣称自己是“女性领袖”。这些话没有让他去跟他们吵架,而是把时间花在他觉得比较有意义的事情上面:种树、画画、上课、给手艺人开号。对他来说,做一件实事比发一百条辩解来得更有价值。
这些年,他从一个电视主持人变成了画家、公益人、文化传播者和讲师。舞台上的掌声与聚光灯下是他熟悉的世界,而在画室里,他学会了更慢的生活节奏以及更深的观察方式,在生活中留下了一些伤痕,却在别处找到了掌声,有人会说这是转身后的胜利:放下话筒,拿起画笔,用手里的一点活去回答外面的人。在他展厅前流下的眼泪那一刻,仿佛是对他过去和现在的重新认识。
很多人都从那些所谓的是是非非,变成了具体的作品和具体的帮助。有人在社交平台给他点个赞,支持他继续做这些实在的事儿。他说委屈可以有,但不能让委屈当老大。把时间花到能改变别人的事情上才是真的走出困境。用行动证明价值不是别人的评价决定的,在画布、课堂、田间地头找到新的路子。真实的掌声是现在最想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