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泰斗、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许渊冲先生,于6月17日上午在北京逝世,享年100岁。
还记得那位你看过他翻译的书,但没见过人的许老爷子吗?其实在中国任意一家书店,都能找到许渊冲的书。
而让他出圈,被更多普通人熟悉,是因为2017年央视的综艺节目《朗读者》(第一季),这位“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的学者感动了无数观众。
两个月前,4月18日,许渊冲刚刚过了100岁生日。
许渊冲生于1921年,江西南昌,1938年考入西南联大外文系。“一年级我跟杨振宁同班,英文课也同班,教我们英文的叶公超后来当了国民党的外交部长。他是钱钟书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还有吴宓,当时都很厉害。”他曾在采访中说。
在这里,他与杨振宁、李政道、朱光亚同窗,听冯友兰、金岳霖讲哲学,朱自清、朱光潜讲散文,沈从文讲小说,闻一多讲诗词,曹禺讲戏剧,叶公超、钱钟书讲英文,吴宓讲欧洲文学史……
1944年考入清华大学研究院外国文学研究所。1983年起任北京大学教授,从事文学翻译长达60余年,译作涵盖中、英、法等语种,翻译集中在中国古诗英译,形成韵体译诗的方法与理论,被誉为“诗译英法唯一人”。
他把《包法利夫人》《红与黑》《约翰·克里斯托夫》《李尔王》《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尼斯商人》等西方作品带给中国读者,同时把《诗经》《楚辞》《李白诗选》《桃花扇》《牡丹亭》《西厢记》《长生殿》等中国优秀文学作品介绍到西方。《西南联大求学日记》记录其在西南联大求学期间点滴生活。
走上翻译之路
许渊冲走上翻译道路,是在抗日救国的年代。1941年,美国派出“飞虎队”援助中国对日作战,需要大批英文翻译,从西南联大毕业的许渊冲和同学一起报了名。
在纪念孙中山先生诞辰七十五周年的外宾招待会上,当有人提到“三民主义”时,翻译一时卡住,不知所措。许渊冲脱口而出:“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简明又巧妙,外宾纷纷点头微笑。在陈纳德大队的出色的表现,让他得到一枚镀金的“飞虎章”,也获得梅贻琦校长的表扬。
在当年的日记中,年仅20岁的许渊冲写下:“大约翻译真是我的优势,我应该做创造美的工作了。”
联大同学会,左起依次为:朱光亚、许渊冲、杨振宁、王传纶、王希季。
他的翻译理念:真境
对于翻译的理念,许渊冲坚持文学翻译是“三美”“三之”的艺术,要追求“意美、音美和形美”,使读者“知之、好之、乐之”。他希望翻译可以通过“再创作”来“胜过原作”。
在翻译法国诗人瓦雷里描写灵感的诗《风灵》时,翻译家王佐良译为“无影也无踪,换内衣露胸,两件一刹那”,许渊冲译成“无影也无踪,更衣一刹那,隐约见酥胸”。别人批评他的翻译是“鸳鸯蝴蝶派”,他却说自己翻的更有韵味,把坚持直译的叫作“外科派”。
在理念上,他于自己西南联大外文系的同学赵瑞蕻有过分歧。
赵瑞蕻是《红与黑》第一位译者,同一句法文,赵瑞蕻译成“我喜欢树荫”,许渊冲译成“大树底下好乘凉”;赵瑞蕻译成“她死了”,许渊冲译成“魂归离恨天”。许渊冲觉得这是实境与真境的区别,“她死了”也是“实境”,可并非自然死亡而是含恨而死。
“还找得到比‘魂归离恨天’更好的译文吗?”
对于“真境”的理解,还可以看他翻译中国古典诗。杜甫《登高》名句“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除了对仗工整、内容壮阔,在形式上,上联“落萧萧”三个字都是“草”头,下联“江滚滚”都是“水”旁,英语翻译出这一层,恐怕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许渊冲的翻译是: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
“草”头用sh头韵(sheds,shower),“水”旁则用r头韵(river,rolls);用“shower by shower”(“萧萧下”)呼应“hour after hour”(“滚滚来”)的译法堪称绝妙,有美国读者甚至把译文当成了英美诗人的作品。
2010年,许渊冲获得“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2014年8月2日荣获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系首位获此殊荣亚洲翻译家。
上月,纪录片电影《九零后》上映,讲述西南联大学子的求学经历,导演徐蓓曾两次采访许渊冲。得知许渊冲去世,有观众在社交网络上缅怀。
文中部分内容,来自北京青年报《翻译家许渊冲:一生“诗舟”播美,百岁仍是少年》对许渊冲的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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