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资助贫困生十年,他成名后对我说:您当年真傻

内地明星 2 0

“您当年真傻。”他说这话时,正坐在我对面,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的骨瓷杯。窗外是他公司大楼的霓虹灯牌,光芒透过玻璃,在他昂贵的西装肩头跳跃。这间顶层餐厅安静得能听见银器碰撞的细微声响。

我握着水杯的手停住了,温水似乎瞬间凉透。“你说什么?”

“我说,陈老师,您当年真傻。”他抬起头,嘴角有丝我从未见过的弧度,不是笑,更像一种审视后的结论。“十年前,您一个月工资也就三千块吧?硬要挤出八百块给我,自己吃咸菜配馒头。图什么呢?您看,没有您那八百块,我今天照样能坐在这里。”

服务生悄无声息地过来为他添水。他挥了挥手,动作熟练。我看着他,这张脸依稀还有当年那个缩在教室角落、冻得耳朵通红的少年的影子,但眼神全变了。

“王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你今天约我吃饭,就是为了说这个?”

“也不全是。”他靠向椅背,松弛得像在谈论天气,“最近在做一些个人品牌的梳理,回望来路嘛。想到您,就觉得是个挺典型的案例。善良,但缺乏效率,甚至有点……自我感动。”

我胃里一阵翻搅。不是愤怒,是一种更钝的、沉甸甸的东西往下坠。我想起十年前那个飘雪的傍晚,在高中教室走廊叫住他。“王磊,你跟我来一下。”

那时的他瘦得像根竹竿,校服洗得发白,眼神躲闪。办公室里,我拿出一个信封。“这个你拿着,是几位老师的一点心意。别声张,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信封里是我第一个月的资助,八百块。那几乎是我工资的三分之一。他捏着信封,手指关节发白,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最终只挤出蚊子般的一声“谢谢”。

后来,每月一号,我都准时汇款。他考上重点大学那天,给我发了一条很长的短信:“陈老师,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我一定争气。”再后来,他保研、创业、拿到风投,消息偶尔从校友群里跳出来,光鲜亮丽。我们联系渐少,直到上周,他秘书联系我,说王总想请老师吃个饭。

“自我感动?”我重复这个词。

“不是吗?”他摊开手,腕表表盘在灯光下冷光一闪,“您资助我,满足的是您自己‘帮助他人’的心理需求。客观上,您确实帮了我,但方式太笨了。如果那笔钱您用来投资自己,或者哪怕买点理财产品,今天的回报可能更高。而对我而言,接受施舍的感觉,并不好受。它时刻提醒我,我是弱的、穷的、需要被怜悯的那个。”

“所以,你一直……恨我?”我问出这句话,感到一阵荒谬的虚弱。

“恨?谈不上。”他想了想,“是一种复杂的羞耻感。现在我自己强大了,可以直面它了。也可以坦率地告诉您,那种帮助,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伤害。它是不对等的,它让我在您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菜上来了,精致的摆盘,分量少得可怜。我们都没动筷子。餐厅里流淌着若有若无的钢琴曲,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那你觉得,怎样才对?”我听见自己问,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意外。

“商业逻辑,契约精神。”他回答得很快,显然思考过,“比如无息贷款,约定未来回报。或者股权激励,早期投资。清晰,平等,没有道德绑架。您看,我现在资助几个贫困生,用的就是这种模式。他们不必感激我,我们之间是清晰的契约。”

我看着他侃侃而谈,忽然想起他大二那年冬天,半夜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那头哭得喘不上气。他父亲在工地摔伤了,没钱手术。我连夜凑了两万块钱打过去。他在电话里哽咽:“陈老师,我这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

“你父亲,”我打断他,“腿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话题转到这里。“哦,还好,阴雨天会有点疼。后来我挣了钱,带他去北京最好的医院看了,也就那样。”

“当时那两万块钱,”我慢慢说,“也算不清不楚的‘施舍’吧。该跟你签个合同的。”

他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裂缝,但很快修复如常。“那时情况紧急,另当别论。但陈老师,原理是一样的。情感化的援助不可持续,也扭曲关系。我们现在能坐在这里,把这些摊开说,恰恰是因为我不再是那个需要您救助的王磊了。我平等了,才有资格说真话。”

“平等……”我咀嚼着这个词。十年,八百个月,数万块钱,还有无数通电话里的鼓励,填报志愿时的长谈,他失恋时我陪他在操场一圈圈走……所有这些,最终凝结成此刻餐桌上的“平等”与“真话”。

“您别误会,”他可能觉察到我长久的沉默,语气放缓了些,“我感激您。真的。没有您,我可能连高中都读不完。我只是觉得,您太苦了自己了。那些年,您过得不容易。如果更‘聪明’一点,您本可以不必那样。”

“怎样?”我问,“不必在食堂只打一个素菜?不必穿同事的旧衣服?不必为了多挣点补课费,把嗓子讲哑?”

他避开了我的目光,看向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所以我说,您傻。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人,不值得。”

“你母亲,”我突然说,“那年春天,来学校给你送生活费,用塑料袋装着零钱,一角一角的。她拉着我的手,说‘老师,磊娃就拜托您了’,手像树皮一样糙。她后来……”

“肝癌,去世五年了。”他接口,声音硬邦邦的,“没钱治,拖死的。所以我知道钱有多重要,人情有多轻。”他转回头,眼里有什么东西亮得逼人,“陈老师,正因为经历过,我才更信我现在的逻辑。情感靠不住,规则才靠得住。”

我忽然失去了所有食欲,也失去了说话的力气。这顿饭,原来是一场审判。法官是他,被告是我,罪名是“愚蠢的善良”。而证据,是我过去十年倾尽所有的付出。

“你今天叫我来,”我放下水杯,玻璃杯底碰到大理石桌面,轻轻一响,“就是为了给我上一课,告诉我,我的十年,是错的?”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是分享我的成长和反思。也希望您能理解,为什么后来我主动疏远了。每次见您,都让我想起过去那个不堪的自己。我想,您可能也需要从那种‘恩主’的心态里走出来。我们都自由。”

恩主的心态。自由。

我点点头,站起身。“谢谢你的晚餐,王磊。也谢谢你的……分享。”我没有称呼他“王总”。

他似乎有些错愕,大概没料到我会突然要走。“菜还没吃……”

“不饿了。”我拿起旧外套,它在这间餐厅里显得格格不入。“你说得对,我们都自由了。挺好。”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很稳。他没有追上来。电梯下行时,镜面墙壁映出一个头发花白、衣着朴素的中年人。我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他拿到第一笔投资时,兴奋地打电话给我:“陈老师,我要成功了!我要给您买大房子,接您来享福!”那时他的声音,和今晚说着“您真傻”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我一阵恍惚。

走出大楼,初秋的夜风很凉。我沿着人行道慢慢走,没有回头去看那栋流光溢彩的高楼。口袋里手机震了一下,是他发来的信息:“陈老师,我的话可能直白了点,但都是真心为您好。那张卡您务必收下,密码是您开始资助我的那个日期。一点心意,弥补您这些年的付出。两清了,大家都轻松。”

我没有回复,也没有点开那个转账信息的短信。我只是继续往前走,穿过繁华的街道,走过霓虹灯照不到的角落。我想起他母亲那双树皮般粗糙的手,想起他当年在电话里压抑的哭声,想起每个月一号去银行汇款的路上,心里那份简单的期盼。

也许他是对的。在精明的、计算效率的世界里,我那样的付出,确实傻。但总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比如那个雪天,他接过信封时,眼里瞬间涌起又拼命忍住的泪光。比如他拿到录取通知书后,跑到我办公室,深深鞠的那个躬。那些瞬间的真实,无法被今日的“真理”抹去。

风更大了些。我裹紧外套,走进地铁站。站台熙熙攘攘,人们脸上写着疲惫、匆忙或麻木。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依然是那个平凡的教师,他依然是那个闪耀的新星。两条线交叉了十年,终于朝着不同的方向,无限延伸下去。

手机又震了一下,也许还是他。我没有看。

列车进站,带来巨大的轰鸣和风。我随着人流走进车厢,找个角落站稳。车窗映出飞速后退的广告灯箱,光影流动。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又莫名轻松。就像他说的,两清了。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给出去,就从来没想过要清算。这大概,就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傻”吧。

声明:虚构演绎,故事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