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掌声里,有人把一件呢子大衣脱下来当场就递了过去—你能想到吗?舞台上的灯光打下去,那一幕让主持人眼眶都湿了。她自己当时也才捐了三千块,可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了一下,暗暗地发了一个小誓言。
时间倒回2000年,秋天的时候倪萍跟老公在海淀区买了房子,顺便也买了一辆车,原因很简单:儿子被查出眼病了,得在北京好几家医院来回跑着治,还要去上幼儿园,交通和生活都要顾及到。那时候家里压力很大,都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事。到了12月,在人民大会堂她主持了一场给西部缺水母亲筹款的公益晚会,“母亲水窖”,那天晚上的捐款数额最后写下了一个很惊人的数字:一亿二千万块。这些钱是从不同的地方来的,有的企业一下捐个几百万、几千万都有,还有台下的观众拿着十块钱出来捐的。
就在那一刻,最让她感动的不是主席台上的人,而是台下的一个观众。他发现身上没带钱的时候就把呢子大衣脱了下来递给到主席台前。倪萍没有宣言、没有夸耀,只有眼泪。她自己当时就往募捐箱里塞了三千块钱觉得还是不够,心里就有种愧疚的感觉,我得等到有能力的时候再做更多的事吧。那不是一个情绪,而是一个刻在心上的誓言。
日子往前走,2005年4月,倪萍接到了她的第一单商业广告,酬劳是1百多万。这一年她去参加全国政协会议,同一家酒店住着全国妇联的莫文秀书记,她就私下跟莫书记说想把这1百万捐给“母亲水窖”,但是这件事不能外传:“要是说了我就不要了。”莫书记的看法不一样,她觉得做好事可以带动更多人做善事,而且建议也要让顾秀莲大姐知道,好有人记账。倪萍还是坚持只有莫文秀和顾秀莲知道这件事情,因为自己有难言之隐,不想把这个事情做成一场公开的秀。
会议一完事,倪萍就把那一百万悄悄交给了全国妇联。从交款到落袋,在她心里就是个大秘密。那天晚上,她躺在姥姥的床上把这件事告诉了姥姥。姥姥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听完半天没话,最后就支持她的决定,“嘴很紧”,不跟家里人说。倪萍再三嘱咐,姥姥也真配合。
只是人心难测,捐出去之后,家里就更紧巴了。孩子玩的玩具坏了,透明胶带粘上几天;姥姥把长裤剪短给小虎子穿;夏天很少开空调,热得满头大汗才肯去按开关。这种省吃俭用,并不是装出来的节俭,因为账本就在那里摆着:钱都花在外面的大半部分。实际上,她为了儿子赴美治眼病署理那一百万时,家里的存款只剩下了几十万—就是说,治病的钱被挤进了一个小小的空隙里。
一年之后,妇联有人知道这事了,消息慢慢传出去。亲友们的反应开始不一样起来,有的亲戚心里不痛快,觉得她有钱怎么先给别人花呢,竟然拿大钱捐给陌生人,于是有些人就不理她了。倪萍平时给亲戚们的小额资助不少,但是确实没有给过很大数额的钱;自己也有难处是事实啊,这事儿不能说太多,既不想揭穿别人的抱怨,又想把自己助人的事情当成一块牌子挂出来显摆一下,所以还是像以前那样见一面说话、来往送礼,只是彼此之间的心里温度已经悄悄变了。
如果有人问她为啥要这么做,那得翻到更早一次的经历中去找答案,在拍电影《美丽的大脚》的时候,去了趟宁夏西海固,亲眼看到了那里缺水的样子:女人为了打一桶水到处跑,孩子的生活被水源限制着。当时在心里排了个序,觉得哪样的好事能救人的命。她想拿一百万修“母亲水窖”,可以在更大范围里改善许多家庭的日子,用句俗话讲就是把钱放在能让更多人喝上水的工程里头,而不是一下子给几个亲戚。她算过账,也相信这笔钱可以帮更多的妈妈和孩子,这选择是有道理的。
她不是没有代价的。把钱捐出去的那几年,家里真正的生活是节约和调整并存的日子—有为了儿子跑医院的辛劳,也有做公益的坦然。有人被她的选择感动,开始重新认识她的善良与高尚;有人到现在还在质疑。2011年,她在《姥姥语录》里把这段往事写下来,把心结说开。纸上的文字慢慢让误会随着时光和事实散去,亲友和公众的理解一点点暖起来。
说到这,有几件小事不能忽略。那天人民大会堂里筹到的1.2亿,是大家的力量;台下有人拿十块一块的,有人把大衣捐上去,这些普通人的举动感动着她,也感动着很多人。当晚她眼含泪水,不是因为自己捐得少,而是被那种热诚打动。她在心里答应自己:等我有了力量的时候,一定要给西部的母亲们喝上更稳的水。后来真的实现了,不过方式很低调,私下做,并且连家里人都不知道很久。
这故事有点像一段长跑: 从2000年的一点愧疚起步,到2005年能大手笔捐赠的收入,再到2011年开始公开书写,走过的是一条一个人对承诺的践诺之路。有泪光闪烁、有节俭生活细节、有亲友误解和后来理解与尊重…倪萍是大方也是内敛,她愿意为弱势出手,但不愿把善行当作表演。
没必要把所有缠结都理清,有人一边质疑一边佩服,有人在小事情上斤斤计较,也有人在关键时刻扛起信念,也许最打动人的不是那一百万或者哪一次的捐赠本身,而是一个人陷入困境时仍然选择去关注更远的人群,这份不显山露水的坚持最后变成了她和这个世界之间的一份温柔约定,你会怎么想呢?如果站在她的位置你会怎么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