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他雷打不动要去家门口的菜市场报到，拎着个布袋子还能跟摊主们热络地唠上几句家常。买好两根脆生生的黄瓜和三棵新鲜青菜，再拐个小弯就去上影厂门口，跟老同事们碰头叙旧。

这看着就是普通退休大爷的日常，可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刚拿下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的达式常。别人拿了这么大的奖，多半要张罗着办庆功宴，他倒好，领完奖转身就蹬着自行车回弄堂，车筐里还塞着没啃完的烧饼。

八十五岁的高龄，他照样凌晨五点就起床，先到阳台上打一套自己琢磨出来的太极拳，动作利索得让楼下晨练的老王都忍不住竖大拇指。

有街坊心疼他，劝他请个保姆照顾起居，老爷子摆摆手笑着说：“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呢，平白麻烦别人算怎么回事？”这话听着硬气，可邻居们都清楚，他床头柜里常年都备着速效救心丸。

说起家人，难免有点心酸。老伴王文皓十年前就走了，女儿达秧在加拿大做纪录片工作，一年到头也就春节能回来见上一面。

有回记者问他想不想移民去加拿大跟女儿团聚，老爷子头摇得像拨浪鼓：“上海弄堂里的这份烟火气，到了海外可是找不着的。”这话真没掺假，他住的那间石库门房子，墙皮剥落的地方还留着当年和老伴一起贴的明星海报，褪了色的相框里，全家福还是老早的黑白照片。

但要说他会觉得孤独，那可就猜错了。每天下午三点，他准会出现在上影演员剧团，跟赵静、崔杰这些老搭档一块儿排练新戏。最近他们在弄沪语版《牛虻》有声书，老爷子戴着老花镜逐字逐句地抠台词，有年轻演员想偷个懒，他当场就急了：“当年拍《人到中年》的时候，我连角色身上穿的内衣破洞都要摸着良心去演！”这话把年轻人唬得不敢吭声，转头就乖乖去查资料补课了。

他这股较真劲，在圈内特别让人佩服。2023年寒冬，83岁的他非要跟着剧组去昆仑山拍戏。零下二十度的天，他裹着军大衣在雪地里一趴就是三个小时。收工回宾馆，助理发现他后背都结了层冰碴子，劝他泡个热水澡暖暖身子，老爷子却说：“当年拍《书剑恩仇录》，许鞍华导演让我在冰湖上打滚，我还不是照样爬起来接着拍。”这话听着吓人，剧组的人都知道，他腰上还别着止疼泵——年轻时拍打戏落下的旧伤，疼起来能要人命。

有街坊说他是“戏痴”，他倒乐呵呵地认了：“要是没戏演的日子，那就跟炒菜没放盐一个味儿。”这话可不是吹牛，去年有个房产商找上门，说只要他拍条广告，立马送套市中心大平层，老爷子当场就把烟头摁灭了：“我要是接了这活，以后还怎么在这弄堂里抬头做人？”这话传开后，上影厂的老同事们都为他竖大拇指。

最近弄堂里流行跳广场舞，达老还被拉去当了教练。有年轻人问他保养秘诀，他指着墙上泛黄的《演员的自我修养》说：“哪有什么灵丹妙药，天天琢磨怎么把戏演好，自然就有精气神了。”

这话听着糙，可细琢磨还真是这么个理。现在剧组里的年轻演员见了他，都真心实意改口叫“达老师”，不是冲他的名头，是真服他那股“戏比天大”的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