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的一个深夜，云南大山深处的剧组驻地里，死一般的寂静。

总导演杨洁盯着手里的财务报表，眉头锁得能夹死苍蝇，那上面赤字红得刺眼。

就在这之前几个小时，演沙僧的闫怀礼刚把“卷帘大将”的行头扒下来，转身就套进了那个又不透气又臭的牛魔王头套里，这已经是他免费客串的第九个角色了，为啥？

省钱呗。

那时候全剧组穷得叮当响，连孙悟空这种顶流主角，六小龄童一集的片酬也就七八十块钱，还得省着花。

可就在这种全员勒紧裤腰带、连盒饭都要算计几颗米的窘境下，杨洁却干了一件让所有人下巴都掉地上的事：她大笔一挥，要砸好几万去租一架专机，就为了接一个女演员来演一天的戏。

这事儿搁在现在听着都像天方夜谭，更别提那个万元户都稀缺的年代了。

那一趟飞机的钱，差不多能抵剧组半个月的伙食费。

最离谱的是啥呢？

这位花天价请来的“姑奶奶”，在戏里连一句台词都没有，满打满算露脸的时间也就180秒。

当时的剧务主任心疼得直跺脚，周围多少人等着看笑话，觉得杨洁这是被“艺术”冲昏了头脑，简直是在烧钱玩。

但现在回头看，咱们才明白：这或许是中国电视史上最昂贵，却也最超值的一次“任性”。

这事儿吧，得先从杨洁的“强迫症”说起。

80年代初那会儿，影视圈是个很奇怪的江湖，一边是穷得像草台班子，一边又是较真得像在造原子弹。

杨洁当时为了选这个“唐僧亲妈”殷温娇，头发都快愁白了。

原著里怎么写的？

“面如满月，眼似秋波”，这是宰相的女儿，那是顶级的名媛范儿。

当时剧组把各大电影厂的当家花旦都试了一遍，杨洁愣是一个没看上。

为啥？

那时候的电影演员，要么演惯了“铁姑娘”工农兵，气质太硬；要么就是太接地气，少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和“书卷气”。

杨洁心里清楚，这个角色虽然没词儿，但得靠眼神演戏，得有一种“抛绣球看似是大喜，实则是悲剧”的复杂感。

这种活儿，除了戏曲演员，谁也拿不下。

就在这时候，杨洁看到了一盘从香港带回来的录像带，里面是黄梅戏《女驸马》。

台上有个叫马兰的年轻角儿，那眼波流转的劲儿，一下就把杨洁给震住了。

这姑娘当时才20出头，已经是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台柱子”了，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天才。

杨洁一拍大腿：就是她了！

除了她，谁演殷温娇我都不认。

可现实直接给了杨洁一闷棍：人家马兰根本没空。

作为省级剧团的头牌，马兰的日程表比现在的流量明星还满，每一场都是定好的政治任务或者惠民演出，哪有功夫跑到云南那个穷乡僻壤去拍什么猴子戏？

第一次请，人家婉拒了；第二次打电话，还是不行。

这时候就能看出杨洁那股子“狠劲”了。

换个导演早凑合了，反正就三分钟戏，找个漂亮的群演不行吗？

杨洁偏不。

她直接越级找到了安徽省黄梅戏剧院的领导，甚至动用了北京文化部门的关系去“硬磕”。

最后双方达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君子协定”：人可以借你，但绝不能耽误剧院晚上的正式演出。

这哪是借人啊，这简直是在玩命。

剧组掐着指头算时间，从合肥到北京，再转机去昆明，还要再坐车进山，这一路要是坐火车汽车，黄花菜都凉了。

那时候也没有高铁，民航也不像现在这么方便。

唯一的办法，就是那两个字：专机。

于是，就有了开头那一幕。

在那个人均工资几十块钱的年代，杨洁硬是咬牙掏出了两万多块钱（也有说法是数额更大），租了飞机去接人。

这哪是在摆阔，这分明是在拿钱买时间，是在拿全剧组省吃俭用的家底，去赌一个完美的艺术呈现。

马兰下了飞机，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被拉到了拍摄现场。

那时候可没现在的监视器回放，胶卷也贵得要死，根本不允许你NG个没完。

所有的压力全在这个20岁的小姑娘身上。

如果说现在的演员是靠后期抠图，那当年的演员就是靠命硬在扛。

结果呢？

杨洁赌赢了，而且是大获全胜。

虽然只有短短一天的拍摄，虽然剪出来只有那可怜的180秒，但马兰交出的答卷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

大家可以去翻翻那个片段：殷温娇抱着刚出生的唐僧来到江边。

全程没有一句台词，但你盯着她的眼睛看，那里头有初为人母的疼爱，有被强盗霸占的屈辱，还有不得不把孩子扔江里的绝望。

特别是她咬破手指写血书那一幕，那种颤抖的破碎感，直接把《西游记》这部神话剧的悲剧色彩拉满。

要是换个普通的漂亮脸蛋，估计也就只会在这儿干嚎两声。

但马兰不一样，人家是戏曲名角出身，懂得怎么用“背影”演戏，懂得啥叫“留白”。

那短短的三分钟，每一帧都美得像画一样。

说句不夸张的，正是因为有了马兰这“惊鸿一瞥”，观众才真正相信，唐僧那种又慈悲又儒雅的气质，那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基因。

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了，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很难理解。

现在的影视剧，几千万片酬请来的小鲜肉，连台词都念不利索，还得靠配音拯救。

而当年的杨洁，宁愿让主角吃糠咽菜，也要砸锅卖铁为这三分钟的艺术品质买单。

那架私人飞机载来的，不光是一个黄梅戏皇后，更是一个时代对于“完美”这两个字的执念。

如今看来，那短短的180秒，每一秒都是人民币在燃烧，但每一秒也都烧成了无法超越的经典。

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三十多年过去了，哪怕画质再渣，特效再土，我们依然觉得86版《西游记》才是yyds。

那时候的人穷是真穷，但对待作品的心，是真富。

至于马兰后来的人生，那也是开了挂的。

拿了中国戏剧界的最高荣誉“梅花奖”，演的《红楼梦》《梁山伯与祝英台》部部都是经典，后来还嫁给了著名学者余秋雨，成了文化圈的一段佳话。

2022年，马兰过了60岁生日，状态依然优雅得不行。

关于当年那个“天价唐僧妈”的往事，她也很少再提，仿佛那真的只是漫长艺术生涯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