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城市不像白天那样喧闹,只有路灯和几辆稀疏的汽车还在坚持,像极了一些人的生活状态。他们不休不眠,总想把手上每一件事做到最好。1997年10月20日,台湾乐坛新星张雨生的人生也在这样的夜色下戛然而止——全世界都没想到,造成这场车祸的不是酒精、不是刺激,而是超过20小时的持续劳累。
张雨生并非一开始就注定要走音乐这条路。他出生在澎湖,有个普通却温暖的家庭。少年时期,他追随父母期望选择了外交官道路,但1986年他的妹妹忽然在溺水事故中去世,这种突如其来的痛苦让这个本来安分的青年决意背离预定轨道。他用几乎自虐式的努力投入音乐,把当初妹妹未能实现的“歌唱梦想”视作唯一活着的意义。父母不能接受,亲友觉得不可理喻,但张雨生越挫越勇。东吴大学毕业那个暑假,他带着《我的未来不是梦》进入歌坛,一举爆红。
成长路上的转折让他对成就与职业有近乎强迫的追求。《天天想你》、《大海》,这些大众随口可哼的作品背后,是一次又一次的彻夜录音、无限次地纠错修正。他拒绝只当偶像明星,转身做制作人、编曲人,显得比许多同行都焦虑和苛刻。1996年,他在酒吧发掘到还默默无闻的张惠妹,用最严厉的要求塑造出华语流行乐坛的新天后。类似的故事还曾发生在韩国短跑运动员崔京哲身上,这位因为意外失聪而转行训练残奥队,在超负荷工作两个月后倒在训练场,她的人生和张雨生有相似走向,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就在新专辑《口是心非》发行当天,张雨生的行程被各类事务填满。他上午参与宣传,中午接受媒体连番采访,傍晚赶剧场督导音乐剧,一直待到深夜。排练结束之后,他还坚持送同伴回家,结束已过午夜。这种节奏,本来应该设下一个休息停顿。但年轻、热忱、责任感,让他不肯暂停。凌晨时分,他独自驾车踏上回淡水的旅途。路面空旷,但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临界点。这场车祸,调查结果一清二楚,没有酒精、没有飙车、没有其他人的影子——全部证据指向极度疲惫的人体反应瞬间失控。
和此不同的案例随处可见。2014年国内某上市企业高管因连续三天加班与交通事故丧生,公司内大家认为责任归咎于司机的不专业或者突发疾病,却始终回避承认自己集体的加班文化问题。而更早的一起震惊音乐史的事件则是美国乐队The Allman Brothers的主唱Duane Allman,在1971年骑摩托途中丧命,事后谣言满天飞——吸毒、和暴力团伙有关,但事实上只是操作失误无法避免的悲剧。同样在舆论审判和传言包围下,真实原因往往被忽略。
张雨生昏迷后的24天,成为了音乐圈里无止境等待。医护日夜抢救,家属守着不敢放松一丝希望,朋友轮流探视。有人成为新闻素材,有人写悼念诗文,但没人能叫醒沉睡不醒的他。抗生素、急救仪器、眼泪最后都输了。1997年11月12日晚上,走廊只剩哭声。
他和妹妹合葬在台中,墓园取名“雨生园”,花草依旧。他的父亲几年后也归去,只剩受伤的母亲看着果树发呆。1998年《口是心非》获金曲奖时,颁奖现场全体哽咽,那一份荣誉已变成遗憾。在台前幕后,包括张惠妹在演唱会多次哽咽致敬导师,业内不少人都说:如果他还在,华语流行一定不是现在这样。
面对悲剧,大众总爱用另类猜测添油加醋,哪怕调查报告写得白纸黑字,他们更愿意相信传奇和阴谋。即便警方与保险公司的结论再明确,流言还是会四处流窜。真正让人不得不警惕的,是社会渲染“奋斗到底”的氛围,以及个人意志和健康之间可能断裂的界限。如果有人能早一点劝他停下脚步;如果能允许脆弱和疲倦有个出口,说不定那些旋律还能继续响在当代青少年的耳边。但生活没有如果,每个人只剩下面对现实和回忆经典歌曲时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