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5日晚，北京展览馆剧场的后台灯还亮着，李雪摸着墙走到化妆镜前，指尖碰到镜沿时微微顿了顿。

她记得师娘说过，镜子里的自己“眼睛像星星”，可她看不见。王惠站在旁边，把温热的毛巾敷在她脸上，轻声说：“咱雪雪今天要唱《红梅阁》，得把脸擦得亮亮的。”

毛巾上有股茉莉花香，是王惠特意给她买的。三年前李雪进鼓曲社时，王惠也是这样给她擦脸，说：“以后师娘陪你唱。”可没人知道，就在三天前，王惠刚在德云社股东会上，把“执行董事”的头衔交了出去。

李雪的出现，是王惠给纲丝节的“惊喜”，当郭德纲在舞台上喊“给这孩子碗饭吃”时，站在侧幕的王惠攥紧了手里的手帕，这个她花了三年时间请名家栽培的孩子，终于站到了聚光灯下。

李雪是天津福利院的盲人女孩，三年前王惠去看鼓曲名家赵玉明时，听见她在院子里唱《茉莉花》，声音清亮得像晨露。王惠蹲下来，摸着她的手说：“跟我走，我教你唱鼓曲。”

这三年，王惠每周都去鼓曲社，她请了赵玉明、刘春爱等老艺术家给学员上课，自己则坐在旁边记笔记，把老师说的“咬字要准”“气息要稳”都写在本子上。

有次李雪练《红梅阁》练到嗓子哑，王惠熬了梨汤，坐在她身边说：“咱不急，慢慢来，师娘当年学《黛玉葬花》，也练了半年才敢上台。”

李雪不知道，王惠的“当年”藏着多少故事。二十年前，王惠是天津“天华景”剧场的鼓曲名角，唱《大西厢》时台下掌声能掀了屋顶；后来她嫁给郭德纲，把自己的金首饰当了支持德云社，说“我信他能成”。

再后来，郭德纲说“咱开个鼓曲社吧，圆你个梦”，她没说话，转身去买了十套鼓曲谱。

变动是在9月底宣布的，钟朝晖找郭德纲谈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德云社上半年的财务报表。这位跟着郭德纲从天桥乐小剧场走过来的“老臣”，搓着手里的烟卷说：“郭哥，我跟着你二十年，可现在德云社有二十个分社、鼓曲社、麒麟剧社。

我不懂什么叫‘战略布局’，什么叫‘品牌矩阵’。”郭德纲拍了拍他的肩膀，把报表放下：“老钟，你歇会儿，后面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于是，钟朝晖卸任了经理职务；于是，从某上市公司挖来的张旺成了财务负责人，他入职当天就拿出了一份《德云社集团财务战略规划》，里面详细写了鼓曲社的预算、分社的成本控制，让郭德纲点头说：“这才是企业该有的样子。”

而王惠的变动，更像一场“仪式”，她原本是持股90%的执行董事，现在变成了“普通董事”。有人说她“降职”了，可郭德纲笑着摇头：“她是把执行董事的位置让给了更懂企业管理的人，但法定代表人还是她，大股东还是她。

这叫以退为进，以前咱是夫妻店，现在要做集团，得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王惠自己倒没在意。她跟我说：“我本来就不想管那些签合同、算报表的事。

我就想盯着鼓曲社，盯着雪雪他们，你看今天，雪雪站在台上，有人喊她名字，有人给她鼓掌，这比我当什么执行董事都强。”

变动宣布那天，郭麒麟正在上海拍《赘婿2》。王惠给他发了条语音：“你爸让我跟你说，公司换了新经理，我变成普通董事了。”过了半小时，“妈，我知道，你高兴就行。”

其实，郭麒麟心里比谁都清楚，王惠的“退”，是为了德云社更好的“进”，他还记得小时候，王惠给他买糖葫芦，蹲在地上说：“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现在，他做了演员，拍了《庆余年》《赘婿》，成了“国民小舅子”；王惠做了普通董事，盯着鼓曲社，盯着李雪他们。他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比什么都重要。

有次采访，郭麒麟说：“我妈是个很纯粹的人。她喜欢鼓曲，就把全部心思放在鼓曲社；她喜欢我，就支持我做演员。这次她退下来，我替她高兴，她终于能专注于自己的梦了。”

纲丝节散场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王惠抱着李雪的三弦琴，跟在郭德纲后面走出剧场。风有点凉，郭德纲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王惠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很圆，她说：“咱雪雪今天唱得真好，有人喊‘再来一个’。”郭德纲笑着说：“那是你教得好。”

旁边的工作人员拿着新的董事名单走过，王惠扫了一眼，自己的名字在第二行，前面写着“普通董事”。她没说话，只是把怀里的三弦琴抱得更紧了，那把琴是她特意给李雪买的，红木做的，上面刻着“传承”两个字。

走到停车场时，李雪跑过来，抓住王惠的手说：“师娘，刚才有人给我送花，说我唱得好。”王惠蹲下来，摸着她的脸说：“那是你该得的。以后，你要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唱给更多人听。”李雪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师娘，我会的。”

汽车启动时，王惠回头看了眼剧场的招牌。灯光已经灭了，但她知道，里面还有鼓曲社的学员在练歌，还有郭德纲在跟工作人员商量明天的演出，还有李雪的三弦琴，在风里轻轻响着。

她掏出手机，给李雪发了条消息：“明天来鼓曲社，师娘给你做桂花糕。”发送键按下的瞬间，她听见郭德纲说：“明天咱去鼓曲社看看？”王惠笑着点头：“好啊，我想看看雪雪他们练得怎么样了。”

风从车窗里吹进来，带着秋天的桂花香。王惠靠在郭德纲肩上，想起三年前李雪进鼓曲社的那天，想起她第一次唱《红梅阁》时的紧张，想起今天她站在舞台上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退”，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就像鼓曲社的学员们，总有一天会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就像德云社，总有一天会从“夫妻店”变成“大企业”；就像她自己，总有一天会看见李雪的名字，出现在鼓曲界的榜单上。

而这一切，都从她放下“执行董事”的头衔那天开始。

汽车驶离剧场时，王惠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雪发来的语音：“师娘，我刚才梦见自己站在天津的小剧场里，唱《黛玉葬花》，台下坐满了人，你坐在第一排，给我鼓掌。”

王惠把手机贴在耳边，听见李雪的声音里带着笑。她抬头看了眼郭德纲，说：“你听，雪雪在说梦话呢。”郭德纲笑着说：“不是梦，以后会实现的。”

风里，传来远处的三弦琴声，清凌凌的，像王惠当年唱鼓曲时的样子。

文中“李雪”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