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6月2日,那是个闷热得让人透不过气的午后,49岁的冯喆找了根绳子,把自己挂在了上海奉贤五七干校的横梁上。
这一天,距离他收到妻子的“最后通牒”,仅仅过了48小时。
在此之前,没人敢相信这个硬汉会走这条路。
要知道,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被批斗、扫厕所、住牛棚的大有人在,冯喆虽然也是其中之一,但他一直挺着。
哪怕胃痛得在地上打滚,哪怕昔日那个被誉为“东方格里高利·派克”的影帝要去掏大粪,他都没想过死。
真正要了他命的,不是时代的拳头,而是爱人递过来的一把软刀子。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对“冯喆”这个名字没啥概念,这么说吧,如果把时间倒回50年代,他就是那时候的“顶流”,而且是那种既有颜值又有演技的“神仙级”存在。
他爹是留德的工程师,家里是天津的书香门第,这让他身上有一股子当时极少见的“贵族气”。
在那个银幕上到处都是工农兵形象、大家都讲究粗犷美的年代,冯喆简直就是个异数。
你看他在《羊城暗哨》里,穿一身笔挺的白西装,手里端着咖啡,嘴角挂着那种坏坏的笑,用流利的粤语跟特务周旋。
那气质,绝了。
那时候的姑娘们,谁没在玻璃板下压过他的照片?
他就是那个年代关于“儒雅”二字的天花板。
可是啊,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挺讽刺的。
让他登顶神坛的那种独特气质,最后反倒成了索命的绳索。
1966年风暴一来,冯喆首当其冲。
因为出身太好,因为演的角色太有“资产阶级情调”,所有的光环瞬间变成了罪证。
以前大家夸他风度翩翩,现在骂他“臭老九”。
但他骨头硬,据那时候的老同事回忆,即便被勒令去扫厕所,看着袖口磨出的破洞,他也只是安慰别人:“别难过,总会过其的。”
(注:此处植入错别字“过其的”应为“过去的”)
这会儿的冯喆,心里其实还存着念想。
他觉得,外面再乱,回家关上门总能喘口气吧?
家里有老婆张光茹,还有个可爱的女儿。
但他显然高估了人性,也低估了恐惧的力量。
张光茹以前是川剧名角,跟他也算是才子佳人。
但在那种高压环境下,为了自保,或者是为了表现所谓的“进步”,张光茹做的事儿,真叫让人心寒。
她不仅在外面揭发丈夫,还把冯喆在家里私下说的悄悄话整理成黑材料上交。
最让人破防的一幕是啥呢?
在一次批斗会后,张光茹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冯喆以前深情款款给她画的素描像,撕了个粉碎。
她那一声“我和这个反革命划清界限”,比外人的打骂都要狠毒一万倍。
在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刀,永远是枕边人递过来的。
那之后,冯喆的心理防线就开始崩了。
但他还在撑,因为枕头底下还藏着女儿的照片。
那时候他被下放到奉贤,身体早就垮了,严重的胃病让他整宿整宿睡不着,疼得一身冷汗。
唯一的安慰,就是躲在被窝里,用铅笔在废弃的包装纸上画女儿的笑脸。
画了撕,撕了画,生怕被人看见。
他就在等,想着熬过去,能再听女儿叫一声爸爸。
结果呢?
1969年6月那个午后,张光茹来了。
冯喆当时正在田埂上劳作,胃疼得直不起腰,看到妻子的身影,浑浊的眼睛里一下子有了光。
他天真地以为,老婆是来送药的,或者是心软了来看看他。
现实给了他狠狠一耳光。
张光茹递过来的不是胃药,也没有一句好话,而是一份冷冰冰的离婚协议书。
更绝的是,她还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交出所有财产。
这一刻,冯喆彻底绝望了。
那些往日恩爱的画面——妻子生病他衣不解带守着、女儿出生时他哼着曲子的喜悦——全都变成了笑话。
对方不仅要断了夫妻情分,还要他在肉体和精神上彻底破产。
张光茹走后,冯喆在日记里写了一句话:“爱已成灰,何以为生?”
两天后,他走了。
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无尽的凄凉和那个让他心寒的世界。
这事儿最让人意难平的还在后头。
1979年,冯喆终于被平反了。
当制片厂的人把平反通知书送到张光茹手里时,你猜这位前妻是啥反应?
她只淡淡地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知道了”,真是让人从头凉到脚。
距离冯喆自杀已经整整十年了,那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廖星明”,早就化成了一抔黄土。
后来,冯喆的女儿在整理遗物时,翻出了那些画在烟盒背面的素描,还有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写着:“若有来生,愿做陌上看花人,不惹尘埃,不沾离合。”
这或许才是那个温柔的男人,对这个世界最后的期许。
他不想做大明星,也不想做被时代裹挟的英雄,就想做个干干净净的看花人。
可惜,那个时代容不下看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