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恒星从自家床上醒来之时,头痛欲裂,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回家了,只是恍惚之间记得是徐知齐送她回家的。记忆里有一些闪现的碎片,她好像对徐知齐说起了自己是一颗失败的恒星,说起自己要永远背负这些债务了,还说了什么。
她的头好疼,起身喝了口开水才稍微好了些。她又想起好似身旁的那个男人对她说了:恒星你不是,你是独一无二的恒星。
她揉了揉太阳穴,听到有人在敲门,她匆匆去开了门,看到了一个外卖递给了她一份外卖。她奇奇怪怪地看着袋子里的粥,心里想着自己并没有点外卖,又看了看外卖单上的备注: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早上喝点热粥吧。
倪恒星心一动,料想给她送粥的人正是徐知齐。
早上喝了点热粥,倪恒星总算有了精神,她接到了妹妹的来电,告知她,他们已经在京市住了下来。两个人还去了好几个景区,还参观了名胜古迹。朱雪儿说要发照片给她看,倪恒星说好。不一会儿微信里就跳出了一堆庄玫琴和朱雪儿各种POSE的合照。妈妈看起来很开朗,也很松弛。
紧接着,倪恒星又接到朱雪儿的电话,问她结束工作后会不会来看妈妈的脱口秀表演。
倪恒星答应她说会尽量去的。她没有对妹妹说找到了胡学闻,警方也收押了这个男人。她依旧照常去上班,警方那边也没有给她个准信。只是黑爷给的期限越来越接近,而她根本没有钱还给借贷公司。
虽然工作很忙,但她依然没法控制去想这些事。待到下班之时,她接到了徐知齐的电话。
她“喂”了一声后,徐知齐问:“你现在在哪里?”
“在公司。”
“这个点还在加班?”徐知齐问。
倪恒星啃着三明治说:“反正回家也是我一个人,干脆在这里看看图纸,好跟业主做沟通。”
“下来吧。”
“什么?”倪恒星感到不解。
“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闻言,倪恒星匆匆关了电脑,带上了包包下了电梯,果不其然她在写字楼的大厅里看到了提着行李箱的徐知齐。她有点意外地问:“怎么,你要去出差吗?”
“对。”
“去哪里出差?”
“京市。”
倪恒星微微颔首,又问:“现在?”
徐知齐继续说:“对,就是现在,我现在就是来接你的。”
“接我?”
徐知齐笑了笑说:“对,回家随便收个行李,我们出发去京市,看老庄的脱口秀。”
倪恒星有一堆的顾虑,她没有收拾行李,她也没向领导请假,她手上还有一堆的工作。可徐知齐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把她送回了出租屋,限定了她半个小时整理好行李。又提醒她带上身份证,不由分说地打了辆的士就去了机场。
倪恒星没想到徐知齐真是说走就走,她说:“你这样我没法跟领导交代。”
“这家公司还是我推荐你来面试的,你别担心,我替你请了几天假。”
“可是……”
“可是什么?工作有的时候没那么重要。”徐知齐淡定自若,又说,“你妈妈应该很希望见到你在场上对她的鼓励。”
“最主要的是,我希望你可以放松一点。”徐知齐说,“去京市,你正好也给自己一个假期。”
倪恒星心头有些感动,但还是觉得哪里奇怪,徐知齐到底从哪里得知了她的身份证号,才能给她私下买了飞机票。倪恒星质问道:“这该不会是你和雪儿的主意吧?”
“嗯,被你猜对了。”
在飞机上行驶了两个小时,徐知齐和倪恒星才到达了京市。他们找到了朱雪儿和庄玫琴入住的酒店,朱雪儿没有睡,偷偷溜出房间,来到倪恒星刚刚入办理住的客房。已经凌晨时分,倪恒星看到一箱行李,直接往床上一躺,瓮声瓮气道:“你什么时候和徐知齐串谋在一块儿了?”
朱雪儿笑意宴宴地说:“你这有顾虑那有顾虑,哪里肯来京市看妈妈的比赛。”
“而且不能叫串谋吧。我早就把徐知齐看成自己人了。”
“自己人?”倪恒星哼了一声。
朱雪儿振振有词道:“我打包票,徐知齐早晚成为自己人。我认定这个姐夫了。”
倪恒星暗道无语,瞥了朱雪儿一眼说:“你别胡说八道了,万一别人当了真,真以为我喜欢他。”
“你就是喜欢他啊。”
倪恒星心虚地放弃解释。朱雪儿又说:“听徐知齐说,你找到胡学闻了。警察也抓到他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啊?”
“徐知齐和你说的?”
“嗯,因为我一直不理解你为什么不来这里支持妈妈的比赛。徐知齐跟我解释了。他说你们有个引蛇出洞的计划,按照他的说法,找到他,让胡学闻把钱还给借贷公司,我们就不会再受到黑爷的骚扰了啊。”
朱雪儿看起来很乐观,倪恒星不忍心说些丧气话。只能笑着说:“无论怎样,能找到那个骗子也算是解气了。”
“姐,你放心吧。接下来的事情一定能迎刃而解。”
倪恒星和徐知齐一起京市,庄玫琴还不知道。第二天,下楼去酒店吃早餐的时候,倪恒星和徐知齐像是大变活人一般出现在庄玫琴的面前之时,庄玫琴又惊又喜:“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阿姨,我们昨晚到的。恒星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徐知齐淡定自若地看了一眼倪恒星。
倪恒星点点头,冲着妈妈笑了笑说:“正好手头上也没什么急活,就向领导请了个假。”
“你是不是跟领导说你妈妈要参加脱口秀比赛了。”朱雪儿笑着问。
倪恒星犹豫了会儿说:“那倒没有,我怕妈太过出色。万一他们都是您的粉丝,我不得被一群人围着。”
顿了一下,倪恒星又补充了一句说:“做人要低调嘛。”
听女儿这么说,庄玫琴也很赞同:“恒星说得对,不能像妈妈这么浮夸。”
她继续补充道:“必须低调。我也在极力告诉自己要低调。”
沉吟片刻,她又颇为认真地说“那个……要不我提前签一些签名照送给你领导和同事,可以打好关系。”
朱雪儿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妈,刚刚不是说要低调了嘛。”
“我的意思是……”
“我没说我,我说的是别的脱口秀演员的签名也成,只要进入决赛的,我都去搞好关系。”庄玫琴立马找补道。
第二天,庄玫琴要去电视台排练,庄玫琴拒绝了几人陪同她一起前往。朱雪儿首先不解:“妈,您干嘛不让我们陪你去啊。我们可是亲友团啊。”
“知道你们是亲友团,所以让你们明天再来。”
“今天又为什么?”倪恒星也有点不解,带着撒娇的口吻说,“妈,我这千里迢迢来京市一趟,您倒拒我们到千里之外了。”
“明天,明天才是正式比赛。”
庄玫琴的模样显然有所隐瞒,坚持自己坐车去电视台排练。三个人感到莫名其妙,倪恒星看了看徐知齐说:“我妈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啊。”
“你和江池不是朋友吗?怎么什么也不知道。”倪恒星紧张追问,“妈这次比赛应该没问题吧。”
“江池一直对你妈妈的表现很乐观,所以他认为老庄能拿个奖回去。”
“那这次决赛她用的是夜校写的逐字稿吗?”朱雪儿问。
徐知齐摊摊手一幅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你们别问我啊,要问问江池啊。不过你们要相信老庄。她说什么都能感染人。”
徐知齐的话有理,妈妈说起话来带着自己的风格和节奏,总是能带动全场的气氛。不用陪庄玫琴去电视台排练,几人决定逛逛京市。徐知齐之前做教培行业经常来京市出差,说是要带导游带着两个女人去逛逛。朱雪儿忙说前几天陪妈妈提前来京市,名胜古迹基本已经逛了,便说让徐知齐和倪恒星两个人去就好。朱雪儿意味深长地朝着徐知齐挤眼,说:“徐学长,我姐姐就交给你了,你带她到处逛逛。”
朱雪儿说着说着就回房间准备睡觉,剩下倪恒星和徐知齐二人站在酒店大堂,倪恒星也有点尴尬,忙说:“那个,你今天什么安排?要是没有安排,我们就回酒店休息吧。”
徐知齐说:“走吧,由我这位专业导游带你逛逛京市。”
途中,徐知齐不止化身导游还成了专属的摄影师,两人一连爬了快 一个小时的山,终于,倪恒星找了个平台坐了下来。这个地方已然可以眺望层层叠叠的山景。徐知齐递过一瓶矿泉水给倪恒星,说:“还记得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找亲生父母吗?”
倪恒星忽然侧头看了看徐知齐,他的眼里一片澄净,不疾不徐地说:“我当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嘴上说就算找到他们,也无法融入到他们的生活里了吧。其实我是在害怕,害怕他们已经记不得我了,害怕自己再次被抛弃。”
“不,他们肯定很希望找到你,他们一定盼望着你早些回家。” 倪恒星坚定地说。
“前段时间,我去派出所报了警。”徐知齐目视着前方,平静自如地说,“我的养父母已经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了,我想很快就能顺藤摸瓜抓到人贩子。希望顺着这条线能找到我的亲生父母。”
“那是好事啊。”倪恒星真心为徐知齐感到开心。
徐知齐目光温柔地说:“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主动去找生父母吗?”
“为什么?”倪恒星洗耳恭听地看着徐知齐。
徐知齐说:“因为你。”
“我?”
“因为我看到你和阿姨的相处模式的改变。刚开始,我觉得你和阿姨很陌生,你们的关系很奇怪。而你好像很反感她的一切。到了现在,我发现你改变了,你和她的关系变的缓和了许多,你俩彼此关心和支持对方。这才让我有了自信心,虽然我和生父母很久没见,但我们或许也可以花费下半生的时光重新去建立亲子关系。”徐知齐缓缓到来。
倪恒星“嗤”地一声笑了起来:“我俩这算互相治愈吗?由于你的出现,我和妈妈的关系得到了缓和,而你呢又因为看到我和妈妈的相处模式想要去寻找亲生父母。”
“可以这么说吧。”徐知齐说。
“休息差不多了,我们登顶吧。”
“你真的可以登顶吗?”
看着倪恒星已经从台阶上起身,准备向顶峰迈进的时候,徐知齐还安安稳稳地坐在了台阶上,仰着头看着她说:“拉我一把吧。”
徐知齐已经向她递出了右手。倪恒星假装使劲,徐知齐也仿佛真的配合。等徐知齐起身的瞬间,他轻轻地揉住了女人的背脊。两个人面对面不过咫尺距离,徐知齐忽然笑了起来:“走吧,冲顶。”
倪恒星和徐知齐玩了一整天回到酒店,庄玫琴已经排练结束回来了,她绘声绘色地和朱雪儿说起今天在排练大厅里见到了诸多说脱口秀的前辈和大神,她说起话来神情夸张带着不同的动作,异常激动。
最后,她喝了口水感慨了一句:“还得年轻好啊。全场就我岁数最大。工作人员还以为我是哪位打扫卫生的阿姨呢。”
“那正好说明了你没有竞品啊。”倪恒星说。
“竞品?”庄玫琴疑惑。
徐知齐帮忙解释道:“恒星的意思是您在您的赛道是独一无二的。正因为参加这个比赛的中老年的人少,您才有优势啊。”
“妈就说您紧不紧张啊?”朱雪儿用手做话筒放在庄玫琴的嘴边,清清嗓子说,“明天就要去电视台参加比赛了,作为一个说脱口秀的大龄参赛选手,此时此刻您紧张吗?有什么话要对观众朋友说吗?”
庄玫琴清清嗓子说:“我女儿说了,我没有竞品。”
闻言,几人哈哈大笑了起来。朱雪儿又说:“要不您干脆在我们面前先讲一遍您明天上场要说的稿子吧。”
倪恒星同庄玫琴晨之时,听过几次她的脱口秀,但今天她没想在三人面前再说一遍。打了个呵欠说:“明天你们就知道了。”
庄玫琴卖了个关子,而倪恒星也是到了决赛现场才知道妈妈改了个逐字稿,这个脱口秀稿子,庄玫琴没有找任何人看过,她从写到修改都是自己在做。她想,她站在了脱口秀比赛的决赛现场,她理应抓住这个机会说一场和女儿关系的脱口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