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地嘲笑普信男，固然能获得政治正确的哄堂大笑与掌声，却不能必然导出女权观念的有效普及，杨笠的尴尬尽出于此。

文 | 饮冰室主任

京东为了打响11月的系列网络购物节，近日邀请包括杨笠在内的一班脱口秀演员代言某些直播活动。对此，一些京东男性用户感到愤怒，发起抵制活动，退掉京东年卡，甚至呼吁挤兑京东金融。

京东紧急澄清，不是请杨笠代言，是有限的直播参与。京东想要安抚用户的意图没有达成，围绕杨笠代言的争执继续显现后果。

迄今为止，京东正在遭到两方面的用户施压：

一是因京东请杨笠代言感觉被出卖的男性用户，在退货退款退年卡，二是因京东紧急撤销杨笠代言同样感觉愤怒的女性用户，也在退货退款退年卡。

尽管这些退退退的男女用户，不一定能实质性打击京东，但京东成为本次代言事故的直接受害者，却是无法否认的。

哪怕抵制的理由过于牵强和不可思议，京东用户行使抵制权，倒也无可厚非。

杨笠在脱口秀演出生涯中，成功为自己树立了嘲讽“普信男”（普通而自信的男人）的独特标签，这也成为她被定义为女权分子的最大资本。

杨笠嘲笑男性，而京东用户群又以男性为主，后者抵制杨笠，逻辑上是成立的。

与抵制的逻辑相比，杨笠本次代言逻辑是有问题的。

因为如果杨笠坚持她的女权价值观，坚持其挖苦“普信男”的剧场人设不动摇，要做一个言行一致的女权主义推广大使，那她在男性客群为主的商业领域捞金，确实是自相矛盾。即使她要服从公司的商业安排，这种矛盾也会损坏杨笠的个人形象。

的确有许多人顺着杨笠，狠狠嘲弄男性用户在京东代言一事中的“破防”，认为他们气急败坏的抵制很幼稚——这恰恰证明杨笠对普信男的讽刺是有力的。这么讲也没错，但这种对杨笠人设的维护，至少在代言京东这件事上是粗暴的——

说男用户抵制是眼红杨笠挣钱了，可杨笠为什么要挣这个钱呢？

有意思的一幕出现了，杨笠不仅受到京东男用户的抵制，还受到其他女权主义者的咒骂，可谓腹背受敌。

后者臧否杨笠，是说她代言京东挣的是“脏钱”，理由就是刘强东曾卷入依仗财势欺凌女性的丑闻。同道中人对杨笠痛心疾首，认为她的京东代言就是媚男。

这些女权人士看杨笠时，难免有幻灭感。

抵制杨笠的京东男用户，以抵制京东声援杨笠的京东女用户，嘲讽京东男用户的杨笠男女粉丝，以及背刺杨笠的其他女权主义者，全都在本次代言风波中粉墨登台了。

这些群体的立场互不兼容，彼此看不顺眼，非常生动地体现了成功的新型偶像，不经意间就陷入价值观与商业利益的冲突中。

而杨笠走出剧场，走出其赖以成名的主场，进入看似广阔的商业天地后，也会发现她女权价值观既让她成功也让她受限，是挡箭牌也是软肋。

尤其是，抵制杨笠的与抵制京东的不分性别，已然成为“普信男”与“小仙女”的又一场日常混战。从这场混战也能看到，充斥舆论场的女权言说有多么混乱。

杨笠对“普信男”概念的创造及推广，剧场演绎功不可没。然后，一旦真地深入普信男为客群的白酒、汽车、京东等商业范围，在一片混战中就能发现女权主义的普及相当有限。

或者说，女权启蒙只是发生在女性当中，而男性是绝缘的一类人。哪怕以明星杨笠为荣来乐观估计女权观念的普及，也要看到这种楚河汉界般的分野。

而杨笠被其他女权人士抵制的现实，也形象地说明所谓的价值共同体都很脆弱，真诚与投机很难分辨。

而在这场风波中，当女权成为争论的武器，参与者对女权理论的选择性使用也很厉害。

彻底地嘲笑普信男，固然能获得政治正确的哄堂大笑与掌声，却不能必然导出女权观念的有效普及，杨笠的尴尬尽出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