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

周基云

三哥比我大8岁，三个哥哥中，他是带我玩的时间最多，朝夕相处时间最长，也是家庭处于最艰难困苦的时段，陪伴我、支持我走过来的人。

更早的记忆只有模糊的片段，带我走亲戚、看电影、听说书等。吃啊、玩啊的事倒是真切的清晰。孩童感兴趣的事记忆最鲜活生动，尤为刻骨铭心。记得在下雪的日子里，在晒场的下沿、“粪堆”（农村集中堆放农家肥的地方）旁边，三哥用绳子栓了一个簸箕（我们那里谐音叫“搁筛”），先把簸箕立起来，撒下稻谷作为诱饵，吸引麻雀来吃，然后突然拉下簸箕，把麻雀罩在里面。再把捉到的麻雀，用线栓住脚，可以拉着它走，看它在线的距离内飞。过去农村还有一种取暖器叫“火球”，是一种烧制的陶器，早晨把粗糠之类耐烧燃料放进去点燃，随时可以暖手、暖脚，也可以在四周炕烤衣物。上面有提梁，方便携带。晚上还可以放到床给脚取暖，当然，不能不小心把它蹬翻了，否则，轻则烧烂床单，重则会引发火灾。白居易有“红泥小火炉”的诗句，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说它。我记得，有一次，三哥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白色的豆子，在“火球”里炕熟了给我吃。我问他是什么豆子？他说，是“老虎豆”。这种果实比蚕豆还要大，肯定是野生的。但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我没有见过，甚至都没有听说过这植物。还有一次，我得了疟疾（俗称“打皮汗”）。全身难受，喝一种粉红色的药总是吐出来。他去放鸭，叫我跟他一道，我病殃殃的去了。把鸭放到收割后的稻田里,鸭迅速在稻田中喧闹、争抢着在水田里觅食。此时，只要看着它不越田就行。三哥，拿出来一把小刀，把从家里带出来的麦秸，拿出两根，切出斜口，拼接吻合上，同时从外面用泥巴糊好。然后，把拼接好的麦秸一端放在上面较高的田水里，另外一端放到较低落差处悬空，嘴含下面的麦管往外用力一吸，稻田的水就呼啦啦流下来。这真是一个有科技含量的游戏。上初中时，在物理课堂上，才知道这是虹吸现象，此是后话。玩一会，见我兴趣不高了，他又从水里把游动“大眼鱼”（一种小鱼）戽到田埂上，“大眼鱼”死后，接着见蚂蚁先是三、五个招朋引伴，接着就是成群结队过来运“大眼鱼”尸体。俯下身看着蚂蚁好像是招手、抬运的动作，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算起来，三哥还救了我一命。一天午后，三哥和同伴去家后面“双塘”游泳，也是消暑的一种方式。下水后，他们拍打水向前冲，叫我在旁边抓住塘边的水草练打水动作。我见他们游到前面站下来说话，水并不深。我想靠过去，岂料旁边就是方荡（方言谐音，人工挖的方坑），顿时脚下打滑，我只喊了一声：三哥。就滑下去，三哥和同伴赶过来，我已经喝了两口塘水。他们把我拉上来，我惊恐得好一阵子，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发呆。

三哥也有搞恶作剧的时候。有一次，他叫我和他一起看着行人来往的大路。一会后，见一个年轻的女子从路上走，不知道脚踩上什么，站到路边使劲的跺脚，三哥在一旁哈哈大笑。我一脸茫然，问三哥是怎么回事？他说，放牛时没有事干，就在路边挖了一个“识别荡”（方言谐音，人为陷阱的意思。）蓄一点水在里面，上面盖上青草，表面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行人经过，脚不小心踩上去，就会把鞋弄上泥水。他带着我在旁边偷偷观察，是寻找哪个人“中奖”呢。

父亲退休后，到我工作前这段时间，是我家最为艰难的时候。主要是父母亲年老体衰，疾病缠身；大哥、二哥相继盖房子分家另过；姐姐也随后出嫁。弟弟干农活还嫌稚嫩，我读书时也不谙农事，放假回来只能帮点小忙。虽然说也有哥哥姐姐来凑手帮衬，毕竟各家都要忙，不能误了农时。三哥这时是真正的顶梁柱。在冲刺中考的日子里，我住校。一、两个星期的时间，要不是讨米，要不就是讨咸小菜，才回家一次。学校食堂5分钱、一毛钱的菜都没有钱买，也舍不得买。不过当时我不觉得苦，感觉有书念就很不错了。有一天傍晚，我吃过晚饭正在刷牙时，三哥找到我。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我刚从粮站卖粮（当时要卖公粮缴农业税）回来，给你2快钱。我想问下，给钱是二爷（父亲）的意思，还是他擅自做主的？但是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感动得受宠若惊，心想真是雪中送炭。

在我上高中的时候，三哥结婚了。随后一双儿女陆续出生，给家庭带来了活力和快乐。什么时候分家，我记不起来了。那时，三个哥哥就住在附近，随时可以照料父母。我衷心希望三哥能够红红火火地过上好日子。没有想到，生活的磨难却接踵而至。三嫂的精神障碍越来越严重。开始时，十天、半月经常离家出走，每每要去寻找。生活刚好转时，家里的新买的电视机又被盗。三哥拉扯儿女，真是又当爹、又当娘，农活还样样不落下。好在女儿出嫁后，女儿、女婿都很懂事孝顺，经常回来帮忙。近几年，老家被征地拆迁，生活条件和居住环境持续改善，儿子也娶妻生女。三哥终于卸下重担，前两年还找份工做，今年是彻底休息了，含怡弄孙，一家人热热闹闹。我尤其感叹的是，三嫂这么多年疯疯癫癫，三哥不急不躁，把家操持得这么好，也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三哥平时不怎么发脾气，总是笑呵呵的。喝过酒稍有过量，就是话多，还喜欢讲讲大话。当然，这小毛病也无伤大雅。不过，毕竟岁数都不小了，节假日团聚时，我们尽量让他们尽兴而不过量。如果损害健康就有违喝酒喜庆的初衷了。但愿三哥能够安享晚年，健康长寿。

作者简介：

周基云，男，1966年10月生，1988年毕业于安徽省人民警察学校，毕业后，从事公安工作，现在合肥市公安局经济技术开发区分局高刘派出所工作，爱好写作，为合肥市公安局写作协会会员，曾有零星作品在相关媒体或平台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