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在上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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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个人工作室正式成立。
我的粉丝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全网不限圈转发抽奖,奖金近乎加到一百万。
我被这个数字惊到,上网一看,抽奖图片几个大字:【热烈庆祝我担恋爱脑绝症治愈。】
我:「......」
从灏海出来后,无数公司向我递来了橄榄枝,毕竟我合约未满就出来单干,毫无征兆退出综艺,这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我和灏海彻底撕破了脸。
参加完品牌代言活动后记者问我:「为什么离开灏海传媒?」
现场闪光灯白成一片,我在这个时候恶趣味爆发:「因为我恋爱脑痊愈了。」
空气安静了那么一瞬,随后上了一个新台阶:「也就是说你承认自己对萧远怀有爱慕对吗?」
我避而不答。
下一个话筒直直地怼在我面前:「那请问你为何退出综艺?」
我往后退,回答:「因为很讨厌沈心蕊。」
我听到围观的媒体群众发出了一声:「卧槽,牛逼。」
下一个问题高声喊:「请问灏海的萧总对你而言是什么?」
闪光灯几乎要亮成白昼,我答:「情歌素材。」
当天晚上,我占据了热搜的半壁江山。
李姐崩溃又兴奋:「祖宗,你从灏海出来跟他妈脱胎换骨了一样。」
并不是的。我想解释,我其实一直都是这个性格。
只不过爱萧远的这些年,我好像渐渐失去了锋芒和棱角。
我粉丝直白得多,在我微博下留言:【从此只走花路不走情路,熹妃回宫。】
我笑了下,也知道这些年的风评,更知道粉丝是如何对我恨铁不成钢。
这天极度热闹,就在热度将要降下来的时候,萧远用他的个人微博点赞了博文。
博文内容就是我回答他对我而言算情歌素材。
随后,他关注了我。
众人吃瓜吃得上蹿下跳。
萧远的个人微博并不是摆设,相反,极有个人气息和特色;
书籍歌曲分享,滑雪蹦极看极光的抓拍,做的早餐,午睡时趴在他腹肌上的猫......
应有尽有。
我曾经看过无数遍的动态,连发布时间都能背下来,每一张都点过赞。
我单方面关注过他五年,一千八百多天。
他不走高冷人设,心血来潮会回关几个人,或是宠物博主,或是某个明星。
沈心蕊出道那天,他关注她的微博并转发祝贺。
但从来没有关注过我。
就在他退回我演唱会门票那晚,我彻底取关。
而在今天,他单方面关注我。
我和他,从来没有在一条线上相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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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会第二站定在江城。
当天很多合作方和品牌都送了花篮。
包括灏海传媒及萧远个人。
收到灏海不算惊讶,但萧远,这么多年实实在在第一次。
李姐对着萧远个人名义送的花篮万分不解:「萧远这个人是不是抖 M,他犯贱啊?」
化妆师在给我定妆,闻言我笑得发抖,化妆师嗔我:「定妆粉都笑掉啦!」
从升降台往舞台上升的时候,我闭着眼,想起这么多年,我都会在演唱会上给萧远留一个位置。
但他从未来过。
粉丝的喧嚣声从模糊到清晰。
我想,今后再也不要伤心了。
睁开眼,灯光聚集,人声鼎沸。
山呼海啸,热烈爱意,为我而来。
演唱会圆满结束,离下一站还有六天,我在江城驻留准备采风。
然后就在江城入住的酒店遇到了萧远。
说惊讶也不是太惊讶,这些年他避我如洪水,夸张到公司年会为了不给我颁奖都会找理由让谢坤上的程度。
但萧氏资本在江城,这又是江城最好的连锁酒店。
我点头问了好:「萧总。」
萧远很轻地笑了下:「你以前都喊我远哥呢。」
我继续缠手上的绷带:「我们现在只是前公司的上下级关系。」
萧远沉默了会儿,突然对我伸出手:「我帮你?」
我停顿了下,摇摇头,微微侧身避开了他。
萧远收回手,没话找话:「演唱会结束了吗?」
「萧总。」我终于抬头直视他,「我不想和你说话。」
萧远和我对视,转身从一旁拿起了拳套:「那来打一局。」
怒火从我心口一路蹿到了喉咙口,我笑:「好啊。」
如此理所当然、风轻云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
看着他一贯散漫的脸,一种前所未有的恨意几乎要将我掩埋。
就是这种态度,在过去的五年,轻飘飘地将我的爱意践踏,双手捧上去的真心不被珍惜的苦痛每每想到都让我喘不过气。
爱恨交杂要将我烧灼,但我的眼睛又是那么冷静。
我戴上了拳套,一错不错地盯着他:「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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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差异,体力和力量我比不上他。
但我速度很快,这是我的优势,很多教练都夸过我这一点。
而且,我并不想赢他,我只想打他。
萧远不会和我认真,他态度上就在轻视我,连训练裤都没换,穿的休闲牛仔裤。
这是个好机会。
我和他上了拳台。
一开始只是你来我往的试探。
萧远甚至有余裕在出拳时对我进行指导。
不说话,但用行动进行引导。
我跟随着他的动作,在下一次出拳时抬眼看他,突然一笑,很甜地喊了声「远哥」。
萧远一愣,我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裆部。
萧远猝不及防,剧痛让他弯下腰,手肘着地。
规则上,这个时候是不允许进攻的。
但我又不是在和他打比赛。
我一拳揍在了他的脸上。
萧远偏过脸去,我乘胜追击,一脚踢在他胸口,坐在他腰腹上就开始揍。
萧远举起拳套抵挡。
我练拳五年,一开始就是因为萧远,后来是自己喜欢,这是个让我释放的运动。
演唱会一开就是两小时起,为了体力和肺活量,我每天要在跑步机上边跑边唱两小时。
我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也有的是怒火和恨意。
我拳拳到肉,大脑发热,几乎用尽了我这辈子所能用的一切力量。
萧远一开始还试图挣扎起身,但在我激烈又带着恨意的拳下,他不知是放弃还是体力不支,到最后完全是被我压着狂揍。
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这些年所有的委屈,爱而不得和无数夜里辗转反侧的酸楚在一拳拳的挥动中被发泄。
一滴汗掉落在萧远脸上,从狼狈的血迹中滑出一条清痕。
他被我打出了鼻血。
汗浸湿了我的头发,我双手发软,呼吸沉重,高高在上地看着我身下的萧远。
他终于失去了一贯的游刃有余,闭着眼,满脸血迹,鼻青脸肿。
见我停下,他睁开眼,哑声说:「起开。」
我脱下拳套,抹过下颚的汗,刚想起身,却发现了不对。
有什么抵着我。
轰隆一声,一股热气从我脖颈蹿上了我的脸和耳朵,一时之间我都分不清是气恼还是羞耻,我咬着牙起身,将拳套砸在他脸上,破口大骂:「萧远你他妈是不是变态?」
疼成这样居然能打硬了。
刚才那一脚怎么没把他给踹废。
萧远抱住我丢下去的拳套,用手腕遮住了脸,嗯了声。
草!
一股邪火几乎席卷了我的理智,我狠狠踹了他一脚:「神经病。」
萧远又嗯了声。
我抹了把脸,神经病是不能交流的,我转身就走。
走到门边,传来了萧远低哑的笑。
我两眼一黑,五年他妈喜欢了个脑子有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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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萧远就更新了动态图片,一个沾着血迹的拳套。
并且艾特了我:打得很爽,下次还来。
我头疼得耳际嗡鸣,李姐小心翼翼地来问我怎么办。
她从业多年,圈子里知名金牌经纪人,不知道处理过多少紧急公关。
但这么疯的,实在是没遇到过。
我冷笑一声:「当他发癫,不用管。」
不到十分钟,我就接到了谢坤的电话。
我接通:「怎么,谢总居然还能有这么大的肚量给我打电话?」
我离开灏海后,萧远从上到下整顿了公司,降薪革职人员优化,并且宣布换掉了《覆水难收》的女主角。
这个项目从启动开始就备受关注,奈何开局不利命运多舛,经历男女主角两次换角后,大多数人都认为基本废了。
我退出综艺,离开公司后,这个项目最大的投资商撤资,谁都觉得灏海元气大伤的时候,《覆水难收》公布了新的女主演扮演者。
息影将近五年的影后展春。
而男主角,是展春出道多年唯一的绯闻对象,却从息影后就老死不相往来的影帝顾瑜。
这一步,《覆水难收》直接起死回生。
随后,综艺《我选你》,萧远直接将唱跳不行的沈心蕊提到导师席,让她担任节目 PD,对所有选手进行指导,给予一票生死晋级权。
让一个实力最差的人拥有最高权力,这种赤裸裸的捧杀狂卷腥风血雨。
《我选你》迎来二次大爆热度,和如今的沈心蕊一样,浑身是屎,但又黑又红。
沈心蕊这枚棋,在巨大利益面前,被萧远毫不犹豫地舍弃。
沈心蕊的星途基本废了。
原本灏海给她安排的是青衣路线,后续有无数顶级资源都在为她铺路。
可惜,太蠢,以及,天真地对萧远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谁都以为自己会是萧远的特别,会成为他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
包括曾经的我。
我也曾以为沈心蕊是那个特例,也曾天真地幻想自己能成为那个特例。
谢坤叹了口气:「你工作室还需要人吗?我跳过去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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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毫不掩饰地嗤笑了声:「不了,容不下您老人家这尊大佛。」
「萧远疯了我觉得。」谢坤说,「他把沈心蕊提到导师席挽救综艺的时候我反对过,因为前期在沈心蕊上倾注的心血和资源太多了,就这样弃了我不甘心。」
我无法判断谢坤要表达什么,没说话。
「为了打消他的念头,我还劝他说好歹是喜欢过的人,为她铺路这么费心费力,你前期捧她捧成这样,如此放弃太薄情了。」
「然后,然后我他妈的。」谢坤语气激动起来,「那个狗东西笑了声,说,原来这种程度你们就以为我在捧喜欢的人啊?」
我心猛地漏空了一拍,一种从未有过,分不清是好是坏的预感席卷了我。
「我当时愣了,特别傻逼地问他,那你要是捧喜欢的人你要怎么捧啊?」谢坤高声喊,「萧远对着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你马上就知道了,你马上就知道了。」谢坤崩溃地重复,「我真傻,真的,当初被他忽悠着上了灏海的船,摊到这种阴晴不定的老板我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一直沉默。
谢坤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了,小心翼翼地问我:「知意你怎么不说话啊?」
「因为我不想说脏话。」
谢坤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话说他今天从江城回来,被人打了,那叫一个鼻青脸肿,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公司。」
我哦了一声:「我打的。」
谢坤:「......怪不得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我还以为他变态了。」
「难道不是吗?」
谢坤长叹了一口气:「你说萧远是不是抖 M 啊?」
我看着落地窗前的倒影,没说话。
我追逐萧远太久了,也被他冷落太久了,却偏偏在我彻底死心放弃后,他才给了我回应。
一开始内心卑劣地感到了窃喜,但后来,则是浓浓的失望和烦闷。
还有萦绕在胸口的恶心。
为什么不早一点?为什么如此随意?为什么要将我捧出来的真心这样丢弃又捡起。
世界他妈是围着萧远转的吗?
他凭什么?
想起他那张游刃有余的脸,恨意如此尖锐,我一字一顿地说:「迟来的真心比草都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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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谢坤结束通话的第二天,我接到了一个合作。
给某个全球知名大热的动画 IP 制作主题曲。
这个动画我喜欢了十多年,买了无数周边,家里堆满了玩偶,因为合作,对方赠送了我一套珍版周边。
全球发行一百套的那种限量版。
李姐被天降的惊喜砸在头上。
原因无他,这个 IP 过于大热知名,几乎不会和艺人进行合作。
它的知名度没有必要。
这是现象级的顶配资源。
我看着送来的周边,努力忽略掉内心的猜疑。
但在录制主题曲的现场看到萧远时,这点猜疑被彻底坐实。
官网公告已经发了,我已经坐在录音室,这是工作,我得了好处,成年人不要意气用事。
我在心里反复念着,才能面色如常地在合作方的介绍下和萧远握手。
合作方负责人是个老外,并不清楚我和萧远的恩怨纠葛,十分热情地解释,此次合作全靠萧远牵线促进。
萧远一反常态地穿了身休闲西装,被我打青的脸都还没消,姿态却是永恒不变的从容。
但他没有和我搭话,寒暄完就直接离开,好像真的是个来顺便视察的合作商。随后,我接到了远近音乐节的嘉宾邀请。
李姐直接告诉我:萧远牵的桥,搭的线。
不是他,我绝对得不到这个机会。
远近主理人 K 神,国内摇滚乐里程碑似的人物,他的创作理念,对我影响颇深。
但我和他至今不曾往来合作。
起因是我出道第一张专辑主打用了和 K 神歌曲里一样的公共小样,这是很正常的音乐制作方法,公共采样不涉及版权,谁都可以用。
那个时候我刚出道,我父亲全平台打压我,很快有营销号将此事闹大,指认我抄袭。
不懂音乐的吃瓜观众会误解,同为音乐人的 K 神不会,灏海一贯指望不上,我发了长文解释何为公共采样后,K 神关注了我微博。
按理说,这件事就可以结束了。
但两个月后国内最高音乐颁奖礼,本来百分百将年度音乐专辑奖收入囊中的 K 神与奖失之交臂,奖落入了我的怀中。
那一年,K 神与原公司兼主办因合约闹得人尽皆知,资本博弈,我不过是被使的枪,如若灏海好好公关运作,我和 K 神这几年不会闹得如此难看。
但灏海没有,那年刚签下沈心蕊,她在红毯上摔了一跤,灏海公关全替她收拾烂摊子去了。
我打电话给萧远:「你不会以为我会对你感激涕零吧?」
我气得发抖:「萧远,这是灏海他妈欠我的。」
「我知道。」萧远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你去不去音乐节都没关系,跟随你的想法来,K 神那边不会有任何意见,他非常欣赏你,也很愧疚。」
「知意。」萧远喊我名字,「你失去的,我都会给你找回来;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想要你离我远点。」我语气那么冷静,「我看见你就恶心,别出现在我面前。」
我挂断电话,拉黑删除了萧远所有的联系方式。
怒火却越烧越旺,我气得头昏脑涨,狠狠将手机砸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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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牵了 K 神的合作线后,萧远肉眼可见地疯了。
他在自己微博上开了个专栏,每一个星期都会发表文章,对我的歌曲进行解析。
编曲、创作理念,歌词立意全都涉足。
我后来忍不住上去看了一篇,看完沉默了,因为很专业,他的个人见解和我想的大差不差。
此外萧远开始疯狂地往我工作室送东西。
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衣物皮包。
他送我 CP 不打码的高清漫本;喜欢十多年音乐人的签名实体专辑;最关注拳手的签名手套;某个知名工作室我排了三年队都没排到的手工制作吉他......
以及,停在工作室楼下,定制的机车。
我最喜欢的牌子,最喜欢的颜色,还是已经停产了将近五年的机型,头盔和机尾上甚至刻着我的名字。
我抱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辆漂亮又嚣张的机车。
我的御用编曲端着泡面走下来,啧啧有声:「这已经不是糖衣炮弹了,这是炸弹了。」
我深呼一口气,捂住脸痛苦地说:「送回去,都送回去,不要让我看到。」
李姐哦了声:「那一箱高清无码绝对不清水的漫本呢?」
我沉默了。
我早些年买过本被海关扣下,不知被哪个狗东西发到了网上,引起了吃瓜人的狂潮。
「全都退回去。」我转身就走,「越快越好。」
一波退回去,另一波又送了过来。
我求了很多年的歌手的经典签名黑胶照片;乐高经典收藏款的稀有积木;每年去国外旅游都会买的手工巧克力......
每三天送一次,退回去后停两天,又再次送来新的,锲而不舍。
与此同时,源源不断的合作向我抛来橄榄枝。
杂志约拍,音综邀请,各类代言,圈内合作申请,甚至还有影视剧本。
全都是顶级配置,顶级资源。
来第一个李姐可以拒绝,来两个李姐肉疼,但仍然能自我安慰,拒绝时话说得很体面:感谢邀请,但我们这边想找和自身发展相符的。
这话说了以后消停了,但一个星期后,找上来的资源全像是为我量身打造。
李姐崩溃了:「不要再折磨我了,你知道把送到嘴边香喷喷的肉吐出去需要多大毅力吗?」
我打电话给了谢坤:「你们灏海不开了?把这么多好资源扔给我干嘛?」
「你去问我们老板,我只是个打工的。」谢坤语气很疲倦,「其实很多都是他私人关系走的人脉资源。不过也大差不差了,现在所有递给灏海的合作他都先看一遍,合适的他直接往你这里送。」
我头好痛:「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老房子着火。」谢坤冷笑,「这么多年不烧则已,一烧轰轰烈烈。」
我无力地挂了电话。
当晚萧远就上了热搜。
他的微博现在基本就像我的粉丝号,再一次转发我新歌后粉丝问:【你他妈现在火葬场烧得这么大?】
萧远回复:【嗯,毕竟是和老房子一起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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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送上来的资源我叫李姐选合适的。
李姐说哪个都合适,话落停顿了一下,又说:「就这样接受吗?」
我嗯了声:「资源可以收,这么多年给灏海当牛做马,我应得的。」
「萧远那边不用管了,他送来的东西一律不收。」我说,「无论他做什么,都当他不存在。」
当他不存在。
这是那五年间面对我的追求时萧远一贯的做法。
没有人能比我更熟。
十二月份,我入选年度最佳歌手。
去晚会颁奖那天下了点小雪,送来的奢牌礼服一贯美丽,也一贯冻人。
但没办法,吃这碗饭,就得做好本分工作。
我满心烦躁地选高跟鞋,李姐进来,手里拿着首饰盒。
「萧远送来的。以及,应该是他打了招呼,你今晚不用走地毯了。」
首饰是我代言的顶奢珠宝,却是最奢华经典的皇冠系列;太过贵重,品牌方不会把这个系列借给艺人的。
所以只能是萧远买的。
包括这次活动举办,背后也是灏海赞助。
我盯着首饰盒看了几秒,合上盖递给李姐:「挺好看的,退回去吧。」
李姐二话不说,拿着就走,这几个月她退东西早已退得熟门熟路。
根据以往经验,不出三天,肯定还会有更奢华的送过来。
萧远就是这样,退回去他会反思调整,下一次送来的东西,肯定比上一次好。
也挺有意思的。
颁奖晚会举办了两小时,我放在了最后压轴。
主持人念出名字时我起身鞠躬,台下所有艺人观众却突然发出惊呼。
我眼皮一跳,抬头,在大屏幕上看见了西装革履的萧远。
非常正式的打扮,不说方巾袖扣,连胸针领针都戴得一丝不苟。
很经典的白衬衣黑西装,绅士优雅,仿佛是来参加婚礼。
主持人在这个时候介绍萧远身份。
我还笑着的脸立马冷了下来。
前面所有艺人领奖都不是他颁奖,这种场合不需要他上场。
主持人笑着叫了我名字,我没动,隔着观众席和萧远遥遥相望。
热闹的场面很快安静下来,安静得甚至有些尴尬。
主持人控制不住场了,再一次叫了我名字。
我垂下眼,拎着裙摆走上去,观众席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
22
萧远早已在阶梯处等待,见我上来,对我伸出了手。
熟悉的木质淡香再次将我包围,明明从灏海出来才不过半年,我却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这半年,我们见的面屈指可数。
但生活中却无法避免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我对他礼貌颔首,说了声谢谢,手却没搭上去。
萧远手一顿,缓慢地收回了手,我们并肩走向了领奖台中央。
剩下的一切都是过场,我接过萧远递来的奖杯,中规中矩地发表获奖感言。
很体面,就是我冷着一张脸,看不出什么获奖的喜悦。
结束后我从地下车库离开。
等到的却不是自己的车。
萧远开门下车,直接将一件黑色羽绒服披在了我的身上。
「散场人太多,你的车还堵着进不来。」萧远语气温和,甚至是温柔,他低声问我,「这里太冷了,先上我的车好不好?」
我穿着红色的吊带礼服,脚下的高跟鞋扎得生疼。我不想矫情,刚准备走,却一个不小心踉跄,被萧远扶住。
下一秒,我只听见萧远说了声冒犯,瞬间天旋地转,我被他打横抱起。
惊呼被我咽下,我手指虚虚地握住了萧远的手臂,被他抱着几步走到了车边。
我被他小心地放在了座位上,萧远脱下了西服外套搭在我的膝上,又弯下腰握住我的脚踝,为我脱下了高跟鞋。
这一串动作行云流水,等我反应过来,脚已经穿上了毛茸茸的平底拖鞋。
我动了动腿:「哪里来的?」
萧远上了车,司机发动,他说:「叫人买的,你不是不喜欢高跟鞋吗?」
我又不说话了,发消息给李姐说了等会儿见面地址,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车内暖气融融,夹带着萧远淡淡的木质香。
半晌萧远问:「生气了吗?」
「怎么会?」我懒洋洋地敷衍,如同以往他敷衍我一般。
萧远感受到了,陷入了沉默。
二十分钟后,车停住,我刚起身,却被萧远轻轻握住了手腕。
语气带着恳求:「知意,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他低低地说:「我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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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回去,和他面对面:「我当然知道你是认真的。」
萧远多高傲的脾气,他爱恨如此直接,能让他这般低头,我从没怀疑过他此刻的真心。
但是。
我笑了笑:「你认真的,我就一定要接受吗?」
「萧总。」我拂开了他的手,「追你那五年,我也是真心的,你接受了吗?」
萧远浑身一颤,看着我眼睛说:「没关系,我会等。
「你都能追我五年,我也可以。
「你总有需求,或是生理,或是精神,我总能等到你需要我的那一天。」
我在他眼睛里看见我的倒影,心脏那种厌恶得让我想吐的疼痛却消失了。
原来也是可以消失的。
我无所谓地说:「那我为什么要找你呢?」
「因为我活好不黏人。」
我睁大了眼睛:「你有病是不是?」
萧远笑了一下:「我一直都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
「知意。」萧远循循诱导,「你不如选我,哪怕是无聊找消遣。」
我毫不掩饰地打量他,做出了评价:「我为什么要找你,只有你一个男人吗?你凭什么?」
「比我帅的没我身材好,身材好的没我有钱,有钱的没我大方,大方的——」萧远停顿了下,看着我轻声说,「他们都没我这么爱你。」
「不一定。」我偏过头去,「也许我看上谁直接和他结婚呢。」
「哦。」萧远说,「那我就当小三。」
我被他彻底气笑,这种萧远式的游刃有余让我愤怒:「这就是你追人的姿态?」
「痛哭流涕的悔过和下跪认错是最没用也是最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行为。」萧远说,「我有很多方式去求得你原谅,有很多手段去挽回珍惜你。
「而且,如果我真的在你面前痛哭下跪,只会让你更厌恶更瞧不起我。
「没什么用。」
我挑了下眉:「你不试怎么知道没什么用?」
我话刚落,萧远从座位起身,直接双膝着地面对我跪下来。
太过猝不及防,我双腿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他执起我的手,抬眼看我认真说:「知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我低头看他,一字一句道:「萧远,你真有种。」
萧远那瞬间眉峰轻挑,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我用足尖踢他的膝盖:「你是不是想开黄腔?」
「我们连拥抱都没有,怎么会冒犯你。」萧远突然像是放弃什么似的,跪得笔直的脊梁就这样弯下来,他看着我,「这半年我好渴望见到你,但知道一见面你会将我推得更远。」
「但我忍不住了。」他认命一样地笑,「我有将近十年没穿得这么正式了,系领带的时候意识到这是在讨你欢心,居然觉得欢喜。」
我将双手抱在胸前,是防御的姿态,没说话。
场面悲伤没过几秒,萧远突然说:「我还有个优势,我是处男。」
我:「......」
24
我无奈地捂住了脸:「你刚不是说你活好吗?」
「我理论知识很丰富,学习能力强,每日健身,硬件条件优秀,活当然会好。」萧远还跪着,「知意,考虑一下我,我干净好用还听你话。」
满腔复杂的愁绪就这样被打断,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几眼,突然说:「你应该知道,挡在我们之间的是什么?」
是无法被珍惜的爱意,是一腔真心被无视的苦痛,是五年的时光。
五年。
我无法如此轻飘飘地原谅。
会让我的爱很不值钱。
我们之间横着的,不仅是沉默。
他知道的。
我转身利落地下了车。
一个星期后,我演唱会第三站在榕城开唱。
化妆间里准备时,谢坤抱着一束花来看我。后面,跟着沈心蕊。
先是谢坤单独见我,他态度放得极低,张嘴就是:「我代表灏海传媒对你这些年表达感谢和歉意。」
我愣了一下。
谢坤坐在我对面,他不再说场面话,道歉真诚,语言朴实,甚至告诉了我走后萧远整顿灏海的人员变动。
随后,他拿出了一个文件夹:「我还是希望你看一下,我知道你不想收,但我个人角度,希望你收下,反正又不吃亏。」
我打开,看到股份比例后惊诧地抬头:「萧远疯了?」
谢坤耸了下肩:「一个利益至上的商人出血到这种程度,大概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吧。」
「以及,你想见沈心蕊吗?带她来是我的决定,早期在她身上投注的心血太多了,我不是萧远,真做不到全盘放弃。」谢坤说,「她日子很不好过,被放弃后连萧远的面都见不到,她现在要想翻身,只能求你。」
我静静地看着他:「她点赞的那条黑热搜,内容造我黄谣。」
「我知道了。」谢坤起身向我鞠躬,「再次向你道歉。」
我不置可否,谢坤走出去时突然停顿转身:「对了,这几次你不再给灏海和灏海相关合作公司送票,萧远悔得肠子青,上个星期开票,他找了二十多个人帮他抢。」
我笑笑:「给他说,我演唱会太吵了,不适合他。」
25
演唱会圆满结束,中途因请了正火顶流当助场嘉宾,轰轰烈烈地上了热搜。
因为这位顶流,和我合唱了一首情歌。
早些年为萧远写的,曾经火遍大街小巷。
他女友粉众多,破防哀号在我微博下大骂,但我没想到的是,萧远也破防了。
他破防得很特别,在微博用个人账号发布了合作终止。
顶流下一部戏是灏海投资的。
非常正式,盖了章的公告。
顶流粉丝换了阵地,跑去萧远微博下骂他,十分钟后,萧远再次发公告,灏海今后不再和该明星有任何合作。
灏海传媒资本雄厚,投资合作众多,这基本封了顶流半条路。
粉丝气得没力气骂了,问他:【堂堂公司老总,你 LOW 不 LOW 啊?】
萧远回:【没办法,嫉妒又破防的男人报复心很强的。】
我头很痛。
关闭了手机后眼睛也痛。
顶流给我打电话,小心翼翼:「姐,是我没约束好粉丝,真的对不起,您这边高抬贵手可以吗?」
「请你当助场嘉宾是常规合作,但你贴着我炒作,粉丝舆论也是你方引导。」我笑了下,「弟弟,我现在确实讨厌萧远,但我不是傻的。」
热搜我没再管,两小时的演唱会耗费了我所有精力。我早早休息,却在凌晨接到了萧远的电话。
他语气断断续续又模糊,低声喊我名字:「知意,再给远哥一次机会可以吗?」
我困意浓重,却意识到萧远喝醉了。
萧远烟酒不沾,居然也会喝醉。
「知意,我想见你。」萧远带着点哽咽说,「我今天好嫉妒,对不起,知意,我爱你。」
他已经口不择言,鼻音里带着哭腔。
我想起三年前我和合作方吃饭。
那时候我事业刚起步,没有任何上桌资格,被灌得大醉,离席时李姐扶着我下楼,在下电梯时遇见了萧远和沈心蕊。
他们也参加饭局。
灏海投资巨大的项目《覆水难收》,沈心蕊担任女主角,她被萧远护着,成为了上桌的人。
沈心蕊肩上披着萧远的休闲西服,她十分体面,滴酒未沾。
我确认那一刻萧远看见了我。
但他当没看见。
电梯关闭的时候,我看见沈心蕊的笑。
挑衅又高高在上。
我打了个哈欠:「我很困,萧远。」
电话挂断了,不知是被谁。
26
演唱会收官最后一站前夕,我回萧家老宅吃饭。
萧老爷子大病初愈出院,理应要庆祝。
我因排练姗姗来迟,进去时餐桌上所有人都在等我。
萧远旁边留了我的位置,我过去坐下。
萧远瘦了些,面容更加锋利,面对我却很温柔。
我们十分默契,只字不提那通醉酒后的电话。
晚饭结束时萧老爷子依旧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我笑着回:「他和我事业都在上升期,不急。」
同样敷衍的理由,一字未差。
只不过换了人说。
饭后我在庭院发呆,却被萧远的父亲叫去了书房。
我万分惊讶,我能感觉到萧祁山对我有超乎寻常小辈的喜爱,但这些年他很少与我接触。
萧远的书房小提琴依旧挂着,萧祁山给我倒了茶:「知意,你现在不接受萧远,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的事?」
心就这样急速下坠,我无意识地握住茶杯,看着萧祁山,轻声问:「什么事?」
我父母在我十五岁离婚,离婚后我父亲只字不留,放弃了我的抚养权,去了英国。
二十岁,我母亲去到千里之外的西南定居,彻底和我断了联系。
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感情破裂。
窗外的竹叶潇潇,茶凉了大半,我看着萧祁山那张和萧远极其相似的脸,突然笑出了声。
我十五岁那年,十八岁的萧远因为忘记拿车钥匙,回来时在床上撞见了我母亲和他父亲。
怪不得,怪不得我爸这么恨我。
怪不得我追萧远这五年,我爸无数次打电话骂我不知廉耻。
我问:「我和萧远,有血缘关系?」
「不是!」萧祁山捂住脸,语气痛苦万分,「没有,没有,我们......是你们出生后才犯的错误。」
我点头,心下居然十分冷静,冷得全身发凉。
那就是一直维持到被萧远发现。
茶彻底凉了,萧祁山离开了。
我盯着茶杯:「全听到了吗?」
27
萧远进了书房,哑声叫我名字。
「我爸妈离婚那天,他们谁都不想要我抚养权,萧爷爷叫我来你家吃饭。
「那天你心情也很不好,练琴练得十分暴躁,我上楼,你看见我,很烦地问我哭什么?」
我一直盯着茶杯,喉咙一片苦涩,连带着眼睛,酸痛得我几乎掉下眼泪。
「你没安慰我,却即兴为我拉了首曲子,那首曲子,我记了十年,后来我将那段旋律做成了 Beat,发行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张专辑《覆水难收》。」
我泪如雨下,止不住地流。
「《覆水难收》红遍了大江南北,我凭着这首歌横空出世,开启了我的歌手生涯。」
萧远走近我,低低地喊我名字。
我们在此刻共情了苦涩的痛与恨。
「我不知道。」我捂住脸,泪水从我掌心中掉落,「二十岁那年,我被坑高价违约金,我爸联系不上,我妈和我断绝关系,你帮我支付了那笔钱。」
「你其实。」我哽咽,「你根本不想管的是不是?」
「知意,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萧远眼睛通红,握住了我的肩,他手都在抖,「别说了,别说了。」
「你要是不帮我支付就好了,不弹那首曲子就好了。」我哭出了声,「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不像那五年一样铁石心肠?」
因为同病相怜,因为我是父辈畸形关系里他最不想面对的复杂情绪,因为那时候我爸妈刚离婚,五年后我妈又将我彻底抛弃。
面对一无所知的我,他对我的可怜到达了最高峰。
往后的五年,复杂的感情逐渐取代了怜惜。
而我,十五岁被他捕获,二十岁彻底掉进了他的网中。
他也一无所知。
萧远捧着我的脸,含着水光的眼睛和我对视:「是我的错,都是远哥的错。知意,别哭,别哭。」
我猛然推开了他:「我本来已经动摇了的。」
我哭着轻声重复:「远哥,我本来已经动摇了的。」
沉默,时间,连带着此刻的泪水,再次横在了我和他之间。
「你就当怜惜我。」萧远像是意识到了恐惧的逼近,一种巨大的空虚和失去笼罩了他,他看着我和他一般流着泪的眼睛,祈求道,「知意,你就当可怜我。」
我摇头:「远哥, 可怜不是爱。」
「可以是。」萧远执着地重复,「可以是, 你可怜可怜我,知意。」
「我不是已经实践了吗?」我又哭又笑, 「这五年,你爱上我了吗?」
「萧远。」我起身和他对视, 彻底宣布了对他的判决, 「我们从始至终都不在一条线上。」
他只是我人生中的一条河。
而我, 最终会蹚过。
无法停留。
萧远偏过了脸去,他捂住了眼睛,半晌, 哑声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向我张开了双手,我进入了他的怀抱。
温暖, 宽阔,极具安全感, 带着淡淡的木质香。
从我十五岁到二十五,整整十年,这是我们最近的距离。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我攀附着他健美的背部,轻声说:「远哥, 你用的这款香水,其实是我送的。」
萧远将头埋进了我的颈窝,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衣物。
拥抱持续了五分钟。
但错位的爱已经结束了。
28
我演唱会的收官之战在港城最大的场馆演出。
四面台, 三万个座位, 我唱了整整两个小时。
到最后我嗓子已经完全哑了, 台下粉丝拿着应援棒为我挥舞闪烁。
演唱会即将结束了。
我喝水休息, 喘着气说:「接下来, 是最后一首歌了。
「过去的五年,我的演唱会上永远留着一个空位,但是那个人从未来过。」
喧闹的粉丝慢慢安静下来。
「我一直想给他唱这首歌。这首歌, 为他而生, 为他而写,为他而唱。」
我微笑,镜头掠过了观众席上无数的粉丝。
「这首歌,为我开启了辉煌的歌手生涯;今天, 这首歌也将为我画上圆满句号。」
镜头捕捉到一个男人, 观众席发出了惊呼声,我隔着大屏幕和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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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粉丝发出了尖叫,前奏缓慢响起, 如小提琴一般丝滑纯净。
镜头不再移动, 大屏幕上只有萧远。
他穿着白西装, 正式得如同新郎参加婚礼。
我开唱的那瞬间,他红着了眼,无法承受, 躬下身, 双手捂住脸,手上青筋暴起。
河流只会向前流动,旅人淌过, 继续新的人生旅途。
我们,互为过客。
全场粉丝在高潮与我大合唱。
「爱若有缘无分,就如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