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泽被全网黑的时候,是我陪在他身边,鼓励他开导他帮他走出阴霾。
他吃不饱饭,住在地下室时,是我一天打三份工来支撑他的艺术梦想。
后来他功成名就,成了全国最出名的青年画家,可他却从不肯画我,甚至不愿提起我。
他说:「每一次看见你,就让我想起我曾经是一条阴巷里的老鼠。」
我笑了,看着他的神情我突然释怀,罢了,七分皮相相似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怎么敢要求他和我的白月光一样的清风霁月呢。
是时候该清醒放手了。
1
「蒋泽先生您好,请问您现在是单身吗?」
机场里面人群拥挤,小记者一手拿着扛着摄像机,一手奋力将话筒举到他跟前。
蒋泽站下墨镜,对着镜头,笑得温润尔雅。
「当然是。」
我靠在沙发上,怀里抱着那只独角兽的玩偶。
默默地想:「又一次。」
傍晚,蒋泽回到家时,我正在画室收拾他的用具。
他是势头迅猛的青年画家,以天使名震一时。
画室里大大小小的画,每一张下面都被小心地点上了angel的花体。
那是蒋泽的缪斯。
见我从画室走出来,蒋泽脸色变得紧张。
「你进去了?!」
「我不是说过我不在家别随便进我的画室吗?」
我只有低头苦笑。
曾经的他,哪怕是画了一天画,回到家也总是对我十分温柔。
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怔住。
无论第几次听到这句话,心总会止不住的抽痛。
见我沉默,蒋泽也不再言语,径直走向画室。
「咔——」
画室的门被锁上了。
我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一脸冷漠的蒋泽。
他手里攥着画室的钥匙。
通往蒋泽世界的最后一扇门,他亲手在我眼前关闭。
我的呼吸变得不受控制,眼泪没过眼眶。
「为什么,要把画室的门也关掉。」
见我如此,蒋泽也只是淡淡道:「你知道的,我现在比较忙,画室还是锁起来比较安全。」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有我一个人,对着紧闭的房门无声的哭泣。
2
「嘟——嘟——」
已经半夜了,蒋泽还没回家。
如果有饭局他会提前给我发消息的。
我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一遍又一遍的拨打蒋泽的电话。
「喂——」
终于打通了。
可是是个女孩儿的声音。
仿佛有一盆凉水从头浇下来,我的手不自主地发着抖。
「喂,你好,请问蒋泽在吗?」
「泽哥,你的电话,有个女生找你哟。」
「不会是嫂子吧?」
接电话的女生语气熟络,肆无忌惮地同蒋泽开着玩笑。
「去去去,我单身,哪儿来的嫂子。」
蒋泽的声音那么的张扬,听起来就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又一次。
「是我,」
话刚出口,我便被自己嘶哑的嗓音吓到了。
「你今晚还回家吗?」
蒋泽声音里的笑意戛然而止。
我在电话这端听得清清楚楚。
我清了清嗓,仍温柔的问他。
我只要蒋泽平安的和我在一起,别无所求。
蒋泽匆匆说了句不回,便挂断了电话。
我坐在画室门口,怀里仍然抱着那只独角兽的玩偶。
心里默默地想:「明天会见到他吗?」
3
我就这样坐在地板上,倚着画室门睡了一夜。
蒋泽一早回家,衣衫凌乱,在看到我的霎那间顿在了门口。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我动了动发麻的腿。
还没等我站起来,蒋泽走到我身前,俯视着我。
「你真贱啊,我把门锁上了,你就像条狗一样睡在门口。」
「顾夕颜,你是我的看门狗吗?」
我只当作没听到,默默地抓起地上的玩偶。
见我没反应,蒋泽却来了兴致。
他一脚踩住独角兽,语气恶劣。
「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这么个东西,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就整天抱着。」
「顾夕颜,你可真恋旧。」
我急了,「别碰它!」
一把推开还在说话的蒋泽,珍惜地拿起玩偶。
蒋泽毫无防备地被我推倒,眼底染上怒意。
「你知道吗?我有时候真恨你这一点,为什么你要这么恋旧。」
他站起身,衣服推搡间崩开了两个扣子。
「每次你拿着过去那点儿东西当宝的时候,我就会想到以前的日子。」
「我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指着鼻子骂。」
「可是现在呢?我是年轻有为的画家,邀请我参展的人数不胜数。」
「是你!是你的恋旧,一遍又一遍的提醒我!」
「提醒我曾经像狗一样,在那些不可一世的投资方面前摇尾乞怜!」
说着,他捧起我的脸,轻声问我。
「我们搬到大房子里面好不好,我们离开这里,这样我们才能真正摆脱过去,我们才会有新的未来啊。」
我手里紧紧抓着那只破旧的玩偶,只不断摇头。
「砰!」
蒋泽摔门而出,又是一次不欢而散。
4
蒋泽又出差了。
他的天使获奖之后,各式展览的邀请就递到了他的面前。
随之一起增加的,还有他出差的次数和天数。
他不止一次向我提议换个房子住。
蒋泽说他现在手里有足够的现金,我们可以搬出这个老房子。
新的房子会更大,还会有明亮的画室。
他也不用再在那个连窗户都没有的房间里面创作。
每一次,我都毫不退步的拒绝他。
蒋泽说的没错,我就是个恋旧的人。
我死守着这栋老房子,似乎这样就能守住过去的温情。
蒋泽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开始害怕。
房间里的寂静快要把我逼疯。
于是我疯狂得给蒋泽打电话,请求他忙完工作快点回来。
可是等着我的只有一串冰冷的忙音。
他以前,他以前从来不会挂断我的电话的。
昔日恋人的耳语犹在耳畔,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决堤。
对了!画室!
想及此,我麻木的手指感到了一丝活力。
每次呆在画室里面,都会让我回到我们美好的过去。
只要到画室里面去,虚假的现实就不再存在了。
只有画室里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我踉跄着冲向画室,却被紧锁的房门泼了一盆冷水。
明明是盛夏,我却感觉自己的四肢生出一股寒意。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把我唯一的、仅剩的希望也掐灭。
为什么一次都不来看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愣愣地从地上爬起来,打电话给蒋泽的助理。
「蒋泽什么时候回来?」
我蜷缩在沙发里,怀中仍然抱着那个独角兽的玩偶。
助理支支吾吾的,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只好自己去微博搜索「蒋泽行程图」。
蒋泽年轻,又有几分姿色。
成名后微博也有自己的粉丝群和超话。
看到蒋泽行程的那一瞬,我才明白为什么他要说自己这次是去出差。
5
蒋泽瞒着我,去参加了裴家的画展。
微博上,他和裴家的千金,裴珏相视一笑。
年轻有为的画家,和慧眼识珠的世家千金。
郎才女貌,何其般配。
难怪小助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裴家的千金,蒋泽如果跟她对接上,以后的生计是再也不用发愁的了。
裴家小姐最重才气,只要是她欣赏的作品,作画者成名与否她是一概不论的。
整个裴家是她试错的底气。
不要再想过去的事情!
我告诫自己。
我无意识地往下滑,是一条访谈。
视频封面上的蒋泽微笑着,微微俯身,身上散发着邻家哥哥温暖的气息。
指尖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摩挲着蒋泽的脸,我点开了这个视频。
明明说了不再看访谈的。
我嘟囔着,但又不舍得退出。
前半程,我都盯着蒋泽的脸,并没留意他说了些什么。
直到主持人问出那个问题:「听说艺术家都会有自己的缪斯,那么蒋先生,请问您在创作过程中有没有这样一位缪斯呢?」
熟悉的问题。
「说没有是肯定不可能的,大家也都知道我的画作左下角都有一个angel的花体。」
蒋泽带笑,回忆道:「我的缪斯,是那个鼓励我、发现我我才华的女孩儿,你们也知道,我曾经有段时间卷入了一段风波,网络上也存在一些比较偏激的言论。是那个女孩儿,拉我走出了深渊。」
主持人的声音俨然带上了兴奋。
「那请问蒋先生,您是爱上了您的缪斯吗?」
蒋泽沉默了片刻,摇摇头。
「人的情感是非常复杂的,我并不希望自己成为皮格马利翁。」
我本以为蒋泽开始时说的人是裴珏,知道他搬出皮格马利翁,我才明白,原来他说的缪斯是我。
其实真相并没有那么美好,蒋泽只是厌恶我,厌恶那个见证过他所有狼狈不堪的我。
至于那个花体到底是谁,就像裴珏一样,我并不在意。
我只想要蒋泽陪在我身边,仅此而已。
6
画室被蒋泽关掉了,唯一的钥匙被他拿走。
于是我在网上下单了几桶颜料。
「恭喜您,今天是本店周年店庆,这边检测到您在过去十年里曾多次在本店下单。为回馈老顾客,此单免费哦。」
「啪——」
一滴液体砸在手机屏幕上。
我抬手抹掉,笑自己,不就是免单吗,何至于这么高兴。
不消几日,订购的颜料到了。
我拆开包装,认认真真地,在卧室每个角落涂上颜料。
「不行,味道好淡。」
我嗅了嗅,并不满足。
又拽出了蒋泽的被子。
大桶的颜料被我铺在上面,熟悉的味道弥漫开来。
我把被子铺在客厅,蜷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入夜,门口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锁舌的声音。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蒋泽就进门了。
我惊喜地扑上去,全然忘记几天前他是怎样锁住我唯一的希望的。
被我抱住,蒋泽也只是装模作样地嫌弃了一番。
我眼睛闪闪地看着他,蒋泽眼神渐渐变了。
他一把抱起我,刚走出玄关,整个人就愣在了原地。
「你在干什么?」
他冷声问。
「我想去画室,可是你又不给我开门,我只好买了颜料再造一个画室⋯⋯」
还没等我说完,蒋泽打断了我。
「你是存心恶心我是吗?」
「你明知道,那件事发生以后,我再也不用他们家的颜料作画,你现在买这么多泼在我的被子上是什么意思!」
他的声音充满怒意。
「可你以前最喜欢用他们家的颜料作画⋯⋯」
「喜欢用这个颜料的从来都不是我!」
我的辩解淹没在了蒋泽的怒吼里。
我害怕地抚平他额头的皱纹。
「我错了,我错了,你笑一笑吧。」
神经病!
蒋泽骂了一句,径直走进卧室,再没跟我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