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谢明宏
编辑|李春晖
《胜券在握》标志着演员邓超的归来,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他作为演员对角色天生的直觉,能够挖掘到灵魂的肌理。陌生的是他演了一个完全不同于以往的人物——中年社畜。那种熬在工位上的疲惫,担心被裁员的惶恐,低谷中利益和人性的缠斗,都被他演绎得入木三分。
谁说这邓超颓啊,这邓超可太棒了!程序员看到超哥,都会以为是同行。那枯竭的精气神,仿佛穿了20年的格子衫。牛奶盒倒吸咖啡浓缩液的细节,一下子就把人物立住了。没有常年加班,他发明不出这么自我剥削的饮品。
难怪等等一句话就把超哥干沉默了——“爸爸拍的最好的一部电影”。邓超只好悻悻地说:“那真的是前面都白拍了。”照硬糖君说,也不白拍,这只是六边形战士邓超“平平无奇”的一边而已。过往那些演员、导演、综艺、主持、唱跳、话剧、配音的成功尝试,都是邓超自我开发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很多人说娱乐圈有三个邓超,第一个是深沉内敛演技炸裂的邓超,第二个是给大家带来很多快乐的邓超,第三个在不同界别之间转换自如的邓超。这不就是三折叠,怎么折都有范儿吗?
而《胜券在握》证明,人类对邓超的开发尚不足1%。他永远能够在一个大众眼中的非舒适区找到自己的舒适空间,惊艳你一把,然后转战下个领域。与其说是一个功成名就的角儿在完成自我超越,倒不如说是永怀赤子之心、永远充满好奇。
在那个夕阳余晖洒满大地的原野上,有一个叫邓超的人永远在奔跑。
超哥也到了哀乐中年
21年前的《少年天子》里,邓超饰演的顺治和乌云珠共同写下一幅字“悲辛无尽”。那是少年天子过度早熟看透繁华的一种早衰。
从《少年天子》的哀乐青年到《胜券在握》的哀乐中年,两者的审美况味是极为不同的。青年之困顿,是一腔力比多和智识不足对抗的徒然往返;中年之哀乐,是在炉火纯青的技术和偶尔掉链子的力量之间努力平衡。
尤其后者要呈现演员本身正在经历的阶段,这就是最大一重迷障。不要以为中年演中年很容易,邓超脱掉邓超的味道把自己变成白胜,堪称大魔术师。
《胜券在握》中邓超饰演的白胜,乍一看是挣扎在工位上的程序员,实际却是每一个青春已逝、激情湮灭的哀乐中年。应该说,他不是在演白胜,而是通过白胜在探求某种超越角色本身的、更具普世共鸣性的、更有心灵震撼力的表达。当年华不再,当现实严逼如刀剑悬颈,你会被利益吞噬还是再次义无反顾地走向那个年轻时的自己?
电影中,背债的白胜和追债的郝大哥经常隔着公司的栅栏交谈。栅栏是一种藩篱,将白胜与外界分割。邓超几场在栅栏边的戏非常见功夫,有歇斯底里的挣扎,也有计谋得逞的狡黠,更有人物内心时时刻刻的困斗。同样的道具,同一个对手戏演员,邓超演出了小人物的N个心理层次。细腻得就像层层起酥的拿破仑脆皮,干脆、丰富、回味悠长。
这两年,邓超的大银幕表现已经不是“向外放”,而是更加静水流深地“向内求”。乍一看没了《烈日灼心》那种炸裂式场面,实际却是潜入冰山之下,是幽咽泉流冰下难,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看起来没有“戏眼”,其实处处是“戏眼”。不管你怎么挑剔,都会徒劳而归,因为他从里到外看起来就是那个角色,就是那个人物。精确到没有多一分,敏锐到没有少一分。
《中国乒乓》里,他把戴敏佳作为一个时代旋涡中的个体去呈现。不是绝地反击的爽文,而是一个对乒乓事业有执念的人突破内心桎梏的放手一搏;《银河补习班》里,他是一个与孩子共同成长的父亲,一边辅导孩子一边重新找到自己的定位。没有爹味说教,而是把孩子当成生活的良师益友。
邓超是一个大演员,永远能在新的角色身上洗髓换骨,让人瞧不出过去角色的半点影子。在《少年天子》里,他就有一股生涩的老道。脸是青涩的,演技却像是千锤百炼后的驾轻就熟。从《李米的猜想》到《烈日灼心》,他用百分百的实力挣出金鸡奖,同时也打破了外界质疑和自我怀疑。
通常情况下,我们会把导演与爱用的演员进行绑定,说某男郎某女郎。但在邓超这里是不存在的,他不会逢迎导演的风格去改变自己的演技体系。在曹保平的镜头下,在张艺谋的镜头下,甚至在自己的镜头下,他都在坚守一个演员的底色。
浑然天成的自如感
在“综艺感”这个词被发明之前,邓超就已经手拿把掐了。不过,硬糖君觉得与其叫作“综艺感”不如叫作“自如感”。邓超就像水,放在曲高和寡的大银幕和嬉笑怒骂的综艺都适配。
很多观众的快综艺启蒙是《跑男》,这两年则有更多观众喜欢《五哈》。前者积累了邓超的国民度,有人对超哥说看着你的节目长大的,真让他有种老父亲的喜悦。后者展现了邓超年届不惑后的从心所欲,前一期还可以battle多轮high翻全场,下一期就自己安安静静逛老街去了。硬糖君对那句话印象非常深,“好好享受旅程,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要这么忙。”
邓超的抽象和幽默不是辛辣的讽刺贬损,也不是无厘头的尴尬,而是源于他超敏锐的生活洞察力。有一种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旷达。在嘻嘻哈哈和人情练达之间,内娱没有人能比他做得更好。
综艺会不会影响演戏?过去的刻板印象是一旦综艺露脸太多,演员将失去神秘感。但在《胜券在握》里,我们完全可以发现邓超对白胜的喜感演绎完全不同于综艺里的欢乐呈现。
他和郑云龙从敌对变成朋友的戏份,让人拍案叫绝。“我也是只有一点点开始喜欢你”,男人的臭屁和惺惺相惜演绎得极为丝滑。在假装自己有技术时,邓超更是把黑色幽默玩到极致。虽然没有那种语言梗,但仅凭绝妙的微表情就能征服观众。不是给你讲一个段子的好笑,而是整个人处在一个滑稽的氛围中浸润你。
拍摄《胜券在握》时,邓超一直要求脏一点、糙一点、颓一点,他要求更多的呈现白胜这个角色身上的东西,一如他曾经在辛小丰、戴敏佳、子虞身上做的深度体验。《烈日灼心》里的辛小丰曾让邓超濒临破碎,他笑着说“在保住命的情况下,尽量塑造辛小丰。”演完好几年,他还梦到过小丰。每一个角色,他都当成了灵魂深处的朋友。
在《中国乒乓》里,邓超饰演的戴敏佳是一名左手球员。这本可以用替身或技术手段加以呈现,但邓超偏偏选了“最笨”的一种。片中和小娃娃们随意打的几拍,邓超玩命练了几个月;《影》则是身心的双重淬炼,为了呈现两个人物之间的反差,邓超必须时刻保持内核的切换自如。同时对身材的要求又不得不节食加锻炼,增减重一共达60斤。
“这个行业对我最大的吸引力,就是塑造的快感。”在天生的幽默感之外,邓超一直在进行天才般的塑造与创造。他像魔法师给你变个戏法,又像厨子给你做一盘好菜,更像一个工程师,把一个人物给你在心里画出500张精确的设计图纸。
邓超的多元宇宙
《瞬息全宇宙》里,杨紫琼穿梭在无数个平行世界,有无数的身份和职业。而在邓超的多元宇宙,他是演员,也是导演;是综艺王牌大咖,也是亦庄亦谐的主持人;是唱跳全能,更是跨界超人。当我们被说“你很邓超”的时候,就是在被夸身上有无限潜能。
跨界导演,邓超走了一条别样辛苦的路。他明明可以享受影帝带来的欢呼和赞誉,却非要听一听那些非议和责难。“当有一天你把这个想明白了,你把门打开然后发现,批评都是最好的良药。”他会悄悄跑到影院,看到有观众对自己的电影放声大笑,感到努力都值得。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玩票,跨界多次就已经是勇士了。从《恶棍天使》到《银河补习班》再到《中国乒乓》,邓超的镜头语言愈发成熟,形成了独特的个人风格,也逐渐被大众和业内认可。凭借《中国乒乓》获得36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导演提名时,邓超说:“很温暖,喜欢电影爱电影,我继续努力继续加油。”或许负面评价能伤害很多人,但绝不是导演邓超。
除了当导演,邓超还连续四年主持金鸡奖、华表奖。人们讶异他扎实的声台行表功底之余,更能感受其与前辈主持们的不同。既有传统主持的庄正严肃,也有信手拈来的八卦掌故。把平和中正的颁奖典礼,弄得更有人情味和讨论度。每一次,他都会诚恳地表示“我是电影人邓超”。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人对邓超说我是看着您的主持长大的?
每次参加春晚,唱跳舞台上的邓超也刷新了大众印象。蹦蹦跳跳太过活跃,甚至被导演组“批评”。但网友普遍觉得这才是年味啊,应该让超哥自由发挥,规规矩矩不是过年。
唱歌,其实不算邓超的隐藏技能。无论是原唱电影片尾曲,还是翻唱金曲,甚至是作为嘉宾帮唱,他都有不俗的发挥和超凡的舞台感染力。与超哥合作的歌手们大多不敢轻敌,专业的可要小心这个跨界的。
《神偷奶爸》中的格鲁、《丛林大反攻》的爱劳、《阿凡达:水之道》里的萨利,得知这些都是邓超配音后必须用《甄嬛传》的口吻问:邓超,你还有那些惊喜是真不知道的?
确实还有。去《创造营》当导师也不算秘密了,创建“超剧场”,为更多戏剧爱好者提供舞台才是闷声做好事。《翠花,上酸菜》里的那个邓超,依然做着话剧梦,并成为了点亮别人理想的造梦者。
敢于跨界,追求卓越。邓超并非天然的六边形战士,而是他一直对所有事物保持着求知欲和好奇心。强大的韧性和学习能力,则是让他不断开发潜能的钥匙。如果说人类对邓超的开发尚不足1%,那么我们对自己的开发或许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