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祖蓝那天在商场里捧着麦克风，原本是想卖个关子逗大家笑，结果一开口就把所有人按进了冰窖——“宏福苑那把火，烧到我朋友没了。”声音落地，台下一阵细碎的手机拍照声都停了，空气像被谁抽走了氧气。
没人想到他会提这事。活动海报上写得清清楚楚：亲子圣诞亮灯。孩子抱着充气麋鹿，家长忙着录影，谁料得到十米开外，一个人正把私人伤口掀开。
火从竹棚缝隙里钻出来那天，大埔的风比往年都大，发泡胶板像被点燃的棉花糖，呼啦一下糊满整面墙。三小时不到，火舌从三级爬到了五级——那是消防档案里最不愿意翻到的红色。宏福苑八栋楼，七栋被烟熏出骷髅纹，玻璃炸裂的声音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
后来官方通报的数字是161人，里头夹着37岁的消防员何伟豪，还有推着助行器没跑掉的长者、放学回家躲烟的小孩、拿探亲签证来香港赚奶粉钱的菲佣。警方在废墟里捡DNA，有一组样本怎么拼都拼不齐，才发现是夫妻两人最后抱得太紧，骨头熔在了一处。
王祖蓝的家离火场直线距离八百米，他开车去市场买葱油饼，一路堵满消防车。那天他没买到饼，回家刷手机刷到凌晨三点，刷到好友最后一条语音：“好像烟进来了，我关窗先。”之后再没信号。
他后来在采访里说自己“不敢问”，因为问下去只会变成打扰。可他还是偷偷去了临时灵堂，把口罩拉到鼻梁最高处，生怕被家属认出来——认出来说什么？说他捐了五十万？说他其实什么也做不了？
政府动作不算慢：34亿港元援助基金、三个工作小组、21人被抓、廉政公署连夜翻账簿。可数字再大，也盖不住一个事实：有人为了省一块阻燃网的钱，把整片社区推到火坑边。
现在宏福苑外墙新搭的棚架是蓝色的，远远看去像给伤疤贴了创可贴。早上晨练的阿伯照样把收音机挂到栏杆上，只是音量比以前小，像怕吵到地下的回声。路过的小学生依旧打闹，但家长会突然拽紧他们的书包带——那一下的用力，藏着说不出口的哆嗦。
王祖蓝后来把好友生前最爱的黑胶唱片捐给了社区中心，工作人员想办个小型纪念展，他摇头：别再提醒活着的人“他不在了”。说完这句，他转身去货架上挑了一盒曲奇，说要带回家给大女儿，那天的采访就这么戛然而止。
火已经灭了，可烟味还没散。有人说时间会冲淡，其实只是人学会了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