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有些事当时看着平平无奇，过后才觉得后背发凉。澳门那年粮荒闹得厉害，街头巷尾都在传哪家又断了米，孩子饿得哭都哭不出声。何贤这时候站出来，说是能运粮，可谁不知道那是刀尖上舔血的活？日本人盯着每一艘船，码头上的文件盘查一遍又一遍，稍有差池，人就没了。但他还是去了，家里那个郭绮文，眼神一天都没离开过他。她没哭没闹，只是低头收拾行李的时候随口提了句：“马先生给找了新屋，东西多，你是家里唯一的壮劳力。”这话听着寻常，可懂的人一听就明白，她是把牵挂全压在了这些碎碎念里。

回来那天，何贤身上带着伤，门一推开没先见别人，第一件事是找她。他不说过程多凶险，只笑着说自己没事。可这笑，谁信呢？

其实这次能成，运气占了一半。原本跟马万祺、大濠帮都计划好了，结果赵鼎华那一关差点翻车。要不是柯麟早有防备，后面的事根本不用想了。更麻烦的是黄公杰，自从听了阿荣几句闲话，开始对何贤起疑，立马换了自家船运公司，还派了阿荣跟着——这一步走出去，阿荣的命就算走到头了。

阿荣这人，贪酒好赌，心性浮躁，何贤心知肚明。于是顺水推舟，请他去了赌场。杨昌那边也配合得好，一激一挑，单开一桌，手气从开头就黑到底。几万块的赌债堆上来，阿荣急眼了，拔枪指着杨昌想赖账。可三爷一露面，他瞬间软了——当年背叛大濠帮的事还没算清，这次撞上门来，剁一根手指算是轻的。

粮是运回来了，可谎也圆得勉强。阿荣说手指是墙上掉下来的刀砍的，这种鬼话也就黄公杰能听半句。他转头就查了赌场记录，证据摆在眼前。加上何贤的指证，黄公杰再心疼也得动手。泽荣的计划被搅了，总得有人偿命。阿荣死了，反倒是解脱。不然以他的脾气，下一次闯的祸，怕是能把所有人都拖进火坑。

可谁能想到，最危险的其实还不在这儿。是何鸿燊。这人太精，听何贤几句话就品出味儿来了——偷梁换柱，瞒天过海。但他什么也没说，反而守住了自己的位置，没给阿荣任何便利。何贤那番提醒，表面是为公，实则是赌一把：赌何鸿燊懂分寸，赌他心里还存着点中国人的骨气。

这一赌，赢了。日本人至今蒙在鼓里，线索没断到何贤头上。说到底，这次脱险，马万祺有功，柯麟有功，但最关键的，是何鸿燊没开口。有时候，沉默比什么都值钱。

你想想，一个能在那种环境下一眼看穿全局的人，却选择闭嘴，是怕？是忠？还是另有打算？这事过去那么多年，回过头看，有些棋，或许从一开始就没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