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杰上个月走了，才26岁。他以前是个健身教练，能一口气举起来120斤杠铃。去年12月，他已然在医院卧榻六年之久，漫长的治疗时光如无底黑洞，吞噬着家庭的财富，前前后后耗费家中六七百万之巨。最后走的时候，他爸妈连给他买一盒止疼药的钱都没了。
2019年冬天，他突然发烧，去医院一查是白血病。那时候他刚上班，每月能挣五千，还给家里寄钱。第一次化疗把他整得没法下床，肌肉全掉完了，只能躺在床上输液。爸爸说要死也得试试，卖了老房子，又去工地搬砖。
他姐姐天天在医院陪护，手机存了几百个医生电话。有次实在凑不齐钱，他们姐弟俩偷偷出去摆摊卖蛋白粉，被护士发现骂得狗血喷头。后来，妈妈也被查出罹患癌症。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带着无尽眷恋阖然长逝，离开时，枯瘦的手仍紧紧攥着老公的工牌。
今年五月份骨髓移植手术成功过一阵子，能自己吃饭了。但11月又复发了。最后几天他不让插管子，说太遭罪。凌晨六点十五分，呼吸机警报响了整整五分钟才停。
如今家中，唯有那一摞摞借条触目惊心。它们层层堆叠，似一座无形的山，压得人喘不过气，尽显当下家境的窘迫与无奈。父亲的手机里珍藏着儿子的健身照。他说，每晚临睡前，总忍不住看上一眼。那照片，似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慰藉着他的心。村口小卖部还留着他们贴的求助启事，雨水把"救救好人"四个字晕成了淡蓝色的水痕。
他走那天，姐姐把结婚戒指扔进垃圾桶，又捡回来藏在枕头底下。病房内，暖气片因寒冷冻得叮当作响，似在低诉冬寒。窗外，今冬的首场雪正悠悠飘落，洁白的雪片为世界披上素衣，静谧又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