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总念叨,高老板是个腼腆人。说他头一回来北京演出,拎着个小包怯生生站在后台门口,瞅见姐夫在里头排节目,愣是没好意思进去,缩在角落等了半天,连虚掩的班主房门都不敢瞟一眼。这模样,活脱脱像极了小媳妇刚过门的拘谨桥段。直到班主瞧见他,笑着出来招呼,他才拎着包,红着脸挪了进去。
那是高老板头一遭踏进德云社的后台,也是头一回在北京登台。虽说在天津的大小园子摸爬滚打多年,攒下了不少表演经验,可到了京城的地界,心里还是发怵。搭档李文山先生,合演马三立先生的代表作开场,前半段还算顺当,后半段却因太紧张,嘴皮子拌了蒜,把词儿说乱了。好在返场时唱了段快板《小寡妇上坟》,才算稳住了场子,勉强算圆了第一次的京城演出。
自此,高老板算是在德云社扎下了根。可小舅子嘴里那个“谦逊严谨、不争名不争利、从没做过出格事”的高老板,真就如此忠厚老实吗?倒也未必。
两千零八年三月,高老板一篇长文横空出世,炮轰相声界前辈老姜,标题赫然发问:如果真是这样,相声还有未来吗?文中言之凿凿,称这位资深政协委员、著名相声大师提出提案,要取缔小剧场演出,只保留曲艺团。他义愤填膺地质问:取缔小剧场,靠小剧场吃饭的演员们吃什么喝什么?这不是明晃晃砸人饭碗吗?字里行间,满是造谣污蔑、树假想敌、带节奏拉仇恨的架势。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老姜当年的提案,明明是呼吁保护曲艺团。他痛心疾首地说,省一级的曲艺团都快被砍没了,如今都在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传承,要是把曲艺团全砍了,再去民间找传承人,那就是舍近求远。高老板口中的“取缔小剧场”,究竟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打探来的消息?难不成是躺在床上抠着脚丫子凭空臆想出来的?
更何况,当年一月的《人民日报》上,老姜就明确表态反对取缔小剧场。高老板但凡肯翻一翻报纸,也不至于闹出这般笑话。可他偏不,仗着一纸檄文,就敢公然叫板前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握了什么铁证,殊不知,不过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更离谱的是,高老板还嘲讽这位创作过两百多段相声、五十多段脍炙人口佳作、二十二次登上春晚、开拓了中国相声剧的前辈:“您作为中国曲协高层领导、相声艺术权威专家,敢问您知道什么叫相声吗?《中国传统相声大全》是您主编的,敢问您翻过这套书吗?您的相声呢?哪段可以听第二遍?哪个节目几年以后还能演出?没有!”
这话问得倒是理直气壮,可反过来问问高老板,您又创作过几段相声?拿得出手的代表作是什么?是那所谓的《打屎棍》吗?老姜的《虎口遐想》《电梯奇遇》《特大新闻》《楼道曲》,哪段不是百听不厌?哪段没在电视上反复重播?倒是高老板您,台上翻来覆去就那几样老段子,还多半是老前辈打磨好的传统精品。您躺在前人的功劳簿上翘着二郎腿,反倒指责前辈的相声不行,这般厚脸皮的本事,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高老板还揪着一件事不放,说老姜在天津小剧场演《八扇屏》,被其中的“浑人”段子差点轰下台,有录像为证,至今没见人捧,全是骂声。可他偏偏不提,那段《浑人》的“当初祖国霸王项羽,纵有拔山举鼎之力,麾下八千子弟兵,孤不听范增之言,今日国破家亡,我何面目见江东父老”,台下观众明明听得鼓掌叫好。录像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你高老板为了抹黑别人,不惜咬牙造谣,浑身上下,也就那张嘴最硬。
炮轰完老姜还不算完,同年五月份,高老板又把炮口对准了老冯,直言现在相声的乱象,都是受了冯巩的相声理论影响。他发文吐槽相声大赛,说要不是镜头偶尔扫到评委席的几位老相声演员,他都怀疑央视字幕打错了——台上哪还有半点相声的痕迹?演员穿得五花八门,有的像兵马俑,有的像厨子,有的脸上抹着花,在台上唱二人转、唱流行歌、学马叫,甚至满台打滚。
这话听着,简直是贻笑大方。谁规定说相声必须穿大褂?马季先生演《一个推销员》,穿着工作服拎着拨浪鼓就上台了,耽误它成经典了吗?牛群、冯巩把洋车拉上舞台,耽误他们成最佳搭档了吗?穿兵马俑的衣服怎么了?笑林、李国胜还演过拟人相声呢!高老板的后师傅们,哪个没演过狮子、扮过马?论能耐,个个都比你强。这些你都看不惯,怎么不见你去给自个儿单位挑挑毛病?你领导要是穿着抹胸装出来,你敢砸场子吗?老于当众脱衣服,你倒是敢抨击吗?
再说了,相声里学唱本就是四门功课之一,许你唱京剧,就不许别人唱二人转?当年杨振华先生凭着吉他相声带团走南闯北,养活了多少人?总不能因为你自己不会,就不许别人创新吧?学马叫那是口技,是相声的基本功,你老板没教过你学驴叫吗?还记得那句台词吗:“到郊区一看,有个驴站在那吃草,赶紧过来了,可找着你了,受累吧叔叔,您给叫一声……”这般接地气的口技活儿,怎么到你这儿,就成了乱象了?
台上唱二人转、满台打滚就是不对?那你倒是说说,你那破单位的舞台上,满地爬的还少吗?这些也都是受冯巩相声理论的影响?摸着良心问问,你亏心不亏心啊?
相声这门手艺,靠的是真本事,靠的是能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品。不是靠一纸檄文炮轰前辈,不是靠捕风捉影带节奏博眼球。高老板的底气,终究没能落在作品上,反倒成了相声圈里一段贻笑大方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