旺角街头，何浩文把传单举得比脸还高，嗓子哑了，汗顺着鬓角往下滴，却没人抬头。这一幕像极了他每天深夜刷手机时看到的那些“过气艺人盘点”——只是今天，主角换成了自己。

2015年，《鸭王》上映，电影院里笑声此起彼伏，他站在海报前被闪光灯包围，心里想的是“这次真的红了”。票房数字漂亮，微博热搜挂着他的名字，连茶餐厅阿姐都喊他“鸭王哥”。可那种热度像旺角的霓虹，亮得快，暗得也快。没过两年，同题材的片子一部接一部扑街，投资人开始摇头，导演电话也越来越少。他试过主动去敲门，对方只说：“现在市场喜欢MIRROR那种青春感。”

于是何浩文去健身，练出一身腱子肉，又把头发染成浅金色，但镜子里的自己怎么看都像在模仿十年前的那批偶像。经纪人劝他：“不如试试唱歌？”他连夜写了《重新出发》，砸下20万拍MV，结果Spotify上的曲线像港铁收车后的月台——冷清得能听见回声。反倒是地铁口的busking，偶尔有路人跟着哼两句，给了他一点错觉：也许还有人记得他。

但错觉终究是错觉。Threads上那条“肥妹”言论的截图被疯转，他盯着手机，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最后没按下去。不是不想，而是知道删了也没用。前女友糖妹的回应来得更快，三个字“向前看”，评论区立刻分成两派：一派骂她落井下石，一派骂他当时不珍惜。他想起两人分手那晚，糖妹把钥匙放在茶几上，说：“你什么时候才能不演别人？”

现在他不用演了。旺角街头，没有灯光，没有剧本，只有他自己。传单背面印着新歌二维码，他数了数，两小时发了三百张，扫码的人不到十个。其中一个穿校服的女孩凑过来，小声说：“我姐姐以前超喜欢你。”他笑了笑，把最后一张传单塞进她手里，转身时听见女孩在后面喊：“加油啊，鸭王哥！”

这声“鸭王哥”有点滑稽，却让他鼻子发酸。原来观众记得的从来不是角色，而是那个曾让他们笑过的瞬间。就像老港片里的台词：最惨的不是没人记得你，是你假装自己还在巅峰。他收起音箱，往地铁口走，耳机里循环着《重新出发》，歌词写得直白——“跌倒了就爬，爬不动就躺，躺够了再出发”。这次没人替他修音，跑调的地方格外明显，但反而像真的在生活。

有娱记问他后不后悔拍《鸭王》，他说：“不拍，现在连被认出的机会都没有。”这话听着心酸，却也实在。香港演艺圈像一条拥挤的渡海小轮，有人跳船游向大湾区，有人留在甲板等下一班，还有人像他这样，干脆跳进水里自己扑腾。扑腾的姿势不一定好看，但至少水是真实的。

夜色里的弥敦道，广告牌换成新一代男团，海报上的脸嫩得能掐出水。何浩文经过时，顺手帮他们把卷起的边角压平——就像很多年前，前辈替他压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