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梗:我本是一条沉睡千年的蛆虫,一旦醒来将恶心整个世界

内地明星 2 0

郭德纲最近鸭梨很大,因为他在舞台上说出了那句话:“我本是一条沉睡千年的蛆虫,一旦醒来将恶心整个世界”。他恐怕没想到这句极端自嘲会掀起如此的波澜,甚至被扣上低俗的帽子。

小苘翻阅了一下,这句看似荒诞的台词,像一面扭曲的镜子,照出了当代文化生态中那些我们不愿直视的真相——关于幽默的边界、表达的困境,以及人们日益脆弱的神经。

相声艺术说学逗唱百般武艺,且素有“骂自己”的传统。“我是你儿子”、“我是孙子”这类自贱台词,在旧社会是天桥艺人维持生计的无奈选择,在新时期则演变为一种独特的艺术修辞——这种自嘲艺术具有历史重量。这种修辞的本质,是通过自我矮化来消解严肃,通过主动污名来获得言说的许可。

当郭德纲称自己为“蛆虫”,他延续的正是这一传统。在相声中,“自贱”与“骂他”构成了一种微妙平衡——骂自己多狠,讽刺社会的空间就有多大。这种艺术手法曾在特殊年代保护了许多尖锐的社会批评,让相声成为“带刺的玫瑰”。

新的表达很容易发生文化过敏现象

在举报时代,新的表达很容易发生文化过敏现象。一场相声演出,台下可能坐着数十位随时准备按下“举报键”的观众。他们不再是传统的“听客”,而是成为了“审查者”,以个人感受为标尺,丈量每一句台词的合规性。

这种变化背后,是整个社会对“冒犯”容忍度的急剧下降。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敏感的时代,每个人都可能因为某个词语、某种表达而感到被伤害。当“安全”被置于“自由”之上,当“舒适”被看作不可侵犯的权利,讽刺艺术便失去了生存的土壤。

更值得深思的是,这种举报文化正在改变创作的基本逻辑。创作者不再思考“这句话艺术上是否必要”,而是优先考虑“这句话是否可能被误解”。预防性自我审查成为行业潜规则,作品越来越“干净”,也越来越苍白。

这其中,让人惊惧的是正在消失的中间地带。“蛆虫”事件最令人不安的,是公共讨论中“中间地带”的消失。人们被迫二选一:要么全盘接受“这就是相声传统”,要么彻底否定“这是低俗应该封杀”。复杂问题被简化为立场站队,艺术讨论沦为道德审判。

这种两极分化切断了解读的多样性。一句台词,本可以同时是“精彩的自嘲艺术”和“值得商榷的表达方式”;一位演员,本可以“才华横溢”又“偶有失当”。但在非黑即白的思维框架下,任何细微、辩证的观点都失去了生存空间。

相声和文娱的一个功能,其幽默之处就是让人开心,而这种幽默的社会功能正在萎缩。幽默,尤其是讽刺性幽默,在社会中扮演着重要的安全阀角色。它通过夸张、变形的方式呈现社会矛盾,让人们在笑声中释放压力、反思现实。当这种幽默被不断限制,社会就失去了一种健康的情绪调节机制。

讽刺艺术的精髓在于其多义性、暧昧性

更令人担忧的是,当讽刺艺术退场,取而代之的往往是更直白、更具攻击性的表达方式。人们不再通过巧妙的反讽来表达不满,而是倾向于直接的指责与对抗。公共话语因此变得更加尖锐、更加对立。

我们正在失去什么?

每一条被举报的“蛆虫”,每一句被删改的台词,都在重塑我们的文化基因。当艺术表达被束缚在越来越狭窄的范围内,我们失去的不仅仅是几个笑料、几段表演。

我们正在失去理解复杂性的能力。讽刺艺术的精髓在于其多义性、暧昧性,它邀请观众参与解读,而不是被动接受。当所有表达都必须直白无误,我们的思维也会变得简单粗暴。

我们正在失去面对批评和不完美的勇气。讽刺艺术常常揭示社会的缺陷、人性的弱点,它教会我们在不完美中寻找智慧与温暖。当文化产品只剩下光鲜亮丽的正能量,我们也就失去了真实面对生活的能力。

我们正在失去共同欢笑的机会。笑声有着奇妙的凝聚力,它能跨越阶层、立场,创造短暂而珍贵的共同体感受。当笑点必须经过层层过滤,当每个笑话都要评估其政治正确性,这种凝聚作用也就消失了。

艺术需要空间,观众需要尊重

或许,我们需要在“绝对自由”和“过度审查”之间,寻找第三条道路。这条道路应该承认:艺术需要空间,观众需要尊重,而平衡点应该在对话中产生,而不是在举报中确立。

这需要创作者更审慎地思考自己的社会责任,需要观众更多元地理解艺术表达,也需要管理者更智慧地区分“真正有害”和“仅仅令人不适”。这不是简单的任务,但却是小苘和我们几乎所有人必须面对的挑战。

郭德纲的“蛆虫”终将回到沉睡状态,但这条被惊醒的虫子所揭示的问题,却不会就此消失。它将继续在我们的文化生态中蠕动,并提醒我们:一个不能容下一条“蛆虫”的社会,也可能容不下更多样的生命形态;一个对幽默过敏的时代,最终可能会失去笑的能力,也失去面对真实世界的勇气。

在人人手握举报键的今天,小苘在这里提醒一下下,我们或许应该偶尔停下来思考,当我们消灭所有令我们不快的声音时,我们最终留下的,是怎样一个寂静而单调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