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晓得
编辑|晓得
钟瑞去世的消息,是在昨天才被证实的,最初听闻时,绝大多数人的心里除了惋惜,还有着深深的担忧:
钟瑞走了,以后的宋世雄,又该何去何从呢?他会选择移民吗?在他跌宕起伏的86年人生,除去话筒前的荣耀,还有命运给他开过的几个极其荒诞的玩笑。
一个差点终身失语的孩子成了“央视名嘴”,一段看似门不当户不对的“高攀”婚姻却成了半个世纪的教科书。
而他一生最引以为傲的教育成果,最后竟成了他晚年心里最深的痛,只是如今这痛,再无人分担了……
若不是白纸黑字的档案记载,没人敢信宋世雄童年时的模样,在他生命的最初五年里,世界对他来说是静默的。
他不会说话,任凭父母急得团团转,带着他访遍名医,结局也只是一次次失望而归,邻里街坊背地里甚至已经在惋惜:“可惜了这孩子,长得端正,偏是个哑巴。”
也许是厚积薄发,也许是某天的一场高烧“烧通”了经络,5岁过后的某一天,他突然开口了。
不仅能说话,而且学习语言的速度惊人,甚至在变声期后,老天爷补偿般地赐给了他一副极具穿透力且温厚的嗓音。
但这并没有让他顺理成章地走上播音路。
宋世雄年少时的梦,是北大,他偏爱文史,一门心思想要钻进故纸堆里做学问。
然而,命运再次横插一脚——就在高考的关键当口,严重的肺结核击碎了他的大学梦。
在那个年代,这种病意味着必须长时间隔离修养,北大梦碎,连带着似乎整个人生都灰暗了。
但也正是这段在家里百无聊赖养病的日子,让他迷上了无线电里的那个声音,著名体育播音员张之。
那种隔着大喇叭也能让人如沐春风、身临其境的解说艺术,深深震撼了迷茫的宋世雄,既然当不成历史学家,那就试着当那个讲故事的人吧。
即便学说话晚,但宋世雄的模仿天赋极高,他不仅成了张之的疯狂“迷弟”,还把这份痴迷变成了专业。
在那个还没有互联网的年代,他靠着书信往来,竟真与偶像张之成了亦师亦友的知己,并最终凭借那副险些废掉的嗓子,敲开了中央广播大厦的大门,成了新中国第二代体育实况转播的中流砥柱。
1981年到1986年,中国女排创下“五连冠”伟业,宋世雄的声音也随之传遍了大江南北。
也就是在那些充满激情日夜里,他对当时还不到18岁的主攻手郎平做了一次又一次细致入微的采访。
在一次激情澎湃的解说中,看着郎平那记势大力沉的扣杀,他脱口而出:“中国的铁榔头,敲响了一声雷!”
从此,“铁榔头”这个名字响彻世界,成了中国女排精神的一个图腾。
虽然在话筒前,宋世雄滔滔不绝、激情四溢,但在感情世界里,年轻时的他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闷葫芦”。
这又要提到改变他命运的第二个人——他的妻子钟瑞。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无法想象,当年的宋世雄和钟瑞有多么“不般配”。
钟瑞是科班出身的大学生,家境优越,是广播大楼里的“白富美”,而宋世雄只是个只有高中学历的穷小子,还要负担家里的开销。
但在才华的吸引力法则面前,世俗的门槛失效了,两个同样醉心于业务的年轻人,哪怕在一个单位,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谈情说爱。
宋世雄那些不敢说出口的情愫,全藏在一次次“借故送稿”的琐碎里。
明明心里着了一团火,面上却还要装得一本正经,生怕那点自卑的小心思被女神看穿。
好在周围的朋友实在看不下去了,主动给这两个爱好相同的“戏迷”捅破了窗户纸,如果说张之领他进了门,那么钟瑞就是他真正的专业导师。
宋世雄没受过系统播音训练,那些字正腔圆的发音、气息的运用,甚至是一个字的吐字归音,都是钟瑞手把手教出来的。
他们恋爱了整整四年,直到1965年才修成正果。
那段日子是真苦,刚结婚时,两口子挤在狭窄的单位分配房里,唯一的“豪华家具”可能就是一张床,甚至连买这张床的钱,都是找亲戚东拼西凑借来的。
婚后两人都成了“工作狂”,为了不让家庭琐事拖累彼此的事业,他们经常是各忙各的,有时在家里连句话都说不上。
外人看来这日子过得像室友,但实际上,那是一份无需多言的深厚信任。
只有在闲暇的周末,两人才会雷打不动地去茶馆听戏、读报,那是独属于他们两人的精神后花园。
这段婚姻,没有豪宅豪车做底,甚至充满了清贫与忙碌,但宋世雄却给了妻子整整55年零绯闻的安全感。
哪怕后来他在1995年成为第一个被美国广播电视体育节目主持人协会评为“最佳国际广播电视体育节目主持人”的中国人,名满天下,在他眼里,最珍贵的头衔依然是“钟瑞的丈夫”。
赢了事业输了团圆如果在人生的前半段,宋世雄是个努力对抗命运的勇者,那么在人生的后半段,他却陷入了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之中。
这种遗憾,关于子女,关于那个叫做“巢空”的痛。
因为当年肺结核断送了学业,更失去了出国深造开眼界的机会,这成了宋世雄心底难以释怀的执念。
这种执念,像很多中国家长一样,不可避免地投射到了下一代身上。
他对一儿一女的教育倾注了全部心血,唯一的愿望就是:飞出去,飞得越高越好,去看看爸爸当年没看过的世界。
两个孩子确实争气,完全继承了父母的优良基因和聪明才智,儿子清华毕业后赴美深造,如今已在国外站稳了脚跟。
女儿则女承父业,不仅考去了加拿大,还成了一名优秀的节目主持人。这在旁人眼里,是妥妥的“人生赢家”,一门四杰,精英家庭。
早些年,宋世雄两口子也觉得自豪。
他们鼓励孩子去闯荡,甚至在孩子们一度犹豫要不要回国时,老两口还硬着心肠把他们往外推,理由是“不要被家里牵绊”。
可人啊,终究是肉体凡胎,逃不过岁月的侵蚀。
当腿脚开始变得不再灵便,当宽敞的房子里只剩下老两口对着电视机发呆,当想见孩子一面只能隔着冰冷的屏幕倒时差时,那种蚀骨的孤独感才真正袭来。
晚年的宋世雄才终于读懂了自己父母当年的“私心”。
当年他一心想去远方,是父母却劝他考北大、后来又劝他考广播电台,费尽心思想把他留在北京。
那时候他以为父母是求稳,如今回头看,那是父母对他最深沉的依赖——只有他在身边,父母的晚年才有了依靠。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
放在之前,他还能和老伴去茶馆听听戏,过着看似逍遥的神仙日子。
但是如今,钟瑞走了,每当夜深人静,或者逢年过节看到别人家儿孙绕膝时,那份失落他又该如何填满呢?
从被嘲笑的哑巴孩童,到著名的解说巨匠;从清贫的胡同婚礼,到国际领奖台的高光时刻;宋世雄赢了一辈子,唯一的“败仗”,或许就是没能把最爱的孩子们留在身边。
如果人生能有重来的剧本,不知道那位意气风发的年轻解说员,是否还会那样坚定地把儿女送上飞往大洋彼岸的航班?
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这一生的得与失,都在他那温厚宽广的声音里,随风而去了。
未来的宋世雄是否会选择和子女一同去往国外,我们不得而知,但无论他如何选择,我们都该尊重并祝福他。
如今斯人已逝,只希望活着的人能够尽快放下伤痛。